一时间,城中嫣红一片。
望着此番场景,谢平疆只觉震惊,却又觉好笑。
更觉……悲哀。
第56章 五十六
谢祈安:“寻了新的乐子?”
杜惜晴画眉的手一顿, 就见铜镜里照出一团黑影,随即身后伸出只手,接过她手中的笔, 接着她先前的动作, 细细为她画起了眉。
杜惜晴:“大人这又是从哪儿听了些风言风语。”
谢祈安一笑,手上动作极稳。
“你最近忙进忙出,除了宫中的宴席不参与以外, 便是别家的满月酒都要前去看看……这般大的动静, 我怎能不知?”
“那还不是京城无趣得紧, 这戏听来听去都那几样……哪有我借着殿下的威风欺负人来得有意思。”
说着, 她抬起一指轻轻往谢祈安胸前一戳。
谢祈安抬手将她手一握, 又按在胸前。
“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将你眉画歪了, 就拉你出去见人。”
杜惜晴:“见就见呗,说不准我眼下脸上破个口子,那些人都要学着一同将脸划破了。”
谢祈安画眉的手没有丝毫晃动。
“晴娘可真是厉害, 不光是将我, 还将旁人都耍得团团转。”
“我先前读了些历史典故。”杜惜晴盯着铜镜, “有一个典故很有意思, 讲得是一个侧帽的故事,说是北周有一位美男子,因策马疾驰导致帽子歪了,结果城中男子都模仿他的装扮,甚至最后还形成了一种风潮。”
杜惜晴:“我便也想试一试。”
谢祈安将笔尖在黛砚里沾了沾,笑道。
“这京中女眷都快与你穿同一件衣裳了,这样下去,怕是又要有一个典故。”
杜惜晴:“那倒不会, 那些妇人学我穿衣,大多也是为了讨好丈夫罢了。”
说着,她长叹一口气。
“若那些男人人品出众,亦或是有些能耐便也罢了。”
杜惜晴说到一半,哼了一声,随即问道。
“那宴席上的男子,有多少同二郎上过战场?”
谢祈安笑:“不到十数。”
杜惜晴哼着冷笑几声:“为了这种男人!”
谢祈安笑着用笔在她眉上点了点。
“消消气。”
杜惜晴叹道。
“……这些妇人私底下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也是可怜又可恨。”
谢祈安往后退了一步,端详了一阵,放下了手中的笔,一手抬起铜镜递至杜惜晴面前。
杜惜晴对着镜面打量了一番眉毛,这眉毛不深不浅画的恰到好处,看来他是费了些功夫。
杜惜晴:“二郎不想说些什么?”
“晴娘正在气头上,正是看男人不爽快的时候。”谢祈安将铜镜放了回去,“我若是随口搭话,那不是惹晴娘不痛快?”
杜惜晴当即一笑。
和谢祈安相处久了,变更觉这人和面上看着的不同。
她心中有些疑惑。
“二郎,你也不是不会看脸色,为何与圣上那般争锋相对?”
谢祈安:“因为我不想。”
杜惜晴一怔。
谢祈安:“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听圣上说话便心中烦躁,也不想同他说话。”
“我同圣上说过心中所想,许多次。”他面上带着些许怅然,“我不想争权,也不想娶不爱之人,也不想……打仗。”
谢祈安:“可无论说了多少次,圣上从未听过,久而久之,便不想说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目光落在杜惜晴身上,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总是说这世上不能是我想如何便如何……”
可话说到一半,又忽地卡住。
难怪这一路对她如此放纵,原是如此。
总有些人就是这般,因着自身难以满足,便寄情于旁人身上,以求慰藉。
可他又贪恋圣上的那丝温情,于是对她的放纵又总是差上那么一些,便显得格外拧巴。
他这性子……
杜惜晴清楚若不是他这种性子,她也拿捏不住。
但也正因着这性子,对她狠不下心,那自然对圣上也狠不下心,就卡住了。
难办啊。
谢祈安在院里呆了几日便走了。
杜惜晴又回到了看话本,出去逛坊市的日子。
近几日天气渐渐转凉。
杜惜晴被那凉风一吹,嗓子里便如同卡了东西一般。
那大夫进进出出,不知什么时候和黄鹂混熟了。
黄鹂:“小姐,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要听不?”
黄鹂这小丫头机灵得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这般主动提起,想来这消息很重要。
杜惜晴:“什么消息?”
黄鹂:“就是郡主在外面偷偷开药……”
杜惜晴听着一愣。
“……什么药?”
*
婆婆又在催了,虽说明面上没说什么,但总是送些娃娃的绣品,令人煮些花生莲子羹过来。
近来还说要换些年轻的侍女进来。
想到此处,谢平疆苦笑一声,到底还是二郎凶名在外,婆婆连催促都不敢说些难听话,侍女也不敢换到她丈夫身边来。
可这生子到底是需要两人的,新婚燕尔时倒是同床过几次,后来他拈花惹草被二郎打了,倒是安分了。
想到此处,谢平疆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个男人,不敢明面上顶撞,倒在她房里打起了地铺,宁愿睡地上都不愿同她睡一张床上。
真是窝囊。
她其实也不愿被这种男人近身,这般窝囊,还好色。
可现如今……
谢平疆望了眼手中的药包。
“平疆啊……平疆……”
她喃喃自语。
你怎就,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哗啦
马车的帘布忽地掀开,谢平疆立即将药包扔到一边,厉声道。
“我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阿姊。”
帘外的女人一手撑帘,一手撑于车内的软垫上,笑道。
“可否让我进来?”
谢平疆:“你……进来吧。”
“这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那女人打了个寒颤,将衣服裹紧了些。
谢平疆将自己的斗篷甩了过去。
“二郎没令人给你多备些衣裳吗?”
“衣裳穿多了不好看。”她接过斗篷,两手一撑,直起上身,就是这一下,当真是婀娜多姿,瘦的地方瘦得,肉的地方肉得。
谢平疆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她笑着扯了下衣领,露出了些许脖颈,那璎珞被她拨的哗哗直响。
谢平疆目光当即被吸引过去,明明也没露多少,可那肌肤粉白,又随着她呼吸略微起伏,再被那红玛瑙的珠串一衬……
谢平疆顿感不自在的抬眼,就被她双眸捉了个正着。
只见她一笑。
“阿姊若是想讨男子欢心,何必用那些药物,不如来问我。”
第57章 五十七
谢平疆一顿, 下意识地低头瞥向药包,又立即收回视线。
“不……我怎么需要讨好……”
她话说到一半,见着杜惜晴笑盈盈的脸, 忽地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也不等她说话, 杜惜晴熟络的提起那茶几上的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将她的茶盏满上, 端了过来。
“那……阿姊同我说说, 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
似乎从未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谢平疆呆愣了许久。
但谢平疆很快又反应过来, 想着她心里想什么和她杜惜晴又有什么关系?
可还未等她开口, 这杜惜晴便又说起了话。
“奴家生于灵州……”
又来了,先前听贾婆婆说过, 她心知此女最擅说些可怜话惹人怜惜。
可灵州……灵州确实是她心中所痛。
杜惜晴:“奴家幼时就常听父亲说,女儿长大了便要嫁人,可嫁了人又是要受苦的, 于是父亲就将我留的久了些, 好晚些受苦……”
“以前奴家觉得庆幸, 可后来嫁的人多了, 才发觉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
说着,她一抬眼,那眼中似有水雾,楚楚可怜的。
谢平疆虽不喜欢她这番作态,却仍旧这般可怜模样颇为美丽,也难怪那京中男子对她都有些意思。
不如……学上一学?
谢平疆猛地一惊,惊异于自己竟会这般想。
杜惜晴:“明明都是见色起意,娶回家中之后, 又嫌奴家不够贤惠……”
“平疆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强势,嫁作人妇脾气总该收敛些,相夫教子才是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