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您高兴……”
他顿了顿。
“碧筠小姐。”
……
青云堂。
“喂!别打了!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嘛!”
阿贵看着眼前死死扭打在一起的阿城和阿胜,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试图拉架,可刚靠近,就被阿胜一记肘击撞开,踉跄着后退,差点撞翻桌子。
“操!”
阿城被阿胜压在身下,脸上挨了两拳,鼻血登时流了一脸。
他奋力挣扎,眼角瞥见旁边矮桌上的水果刀,一不做二不休,他猛地挣脱阿胜的钳制,探手就抄起了那把刀。
“曹胜你个王八蛋!老子弄死你!”
阿城嘶吼着,已然打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朝着阿胜就挥了过去。
“妈呀!”
正挡在阿胜前面想当和事佬的阿贵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那刀尖就要扎向自己身下,他哪敢去挡,条件反射地双手捂紧裤|裆,怪叫一声就往旁边栽倒。
“我操!别扎我!我家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就在阿城挥出的刀即将扎进阿胜胸口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凭空出现,稳稳攥住了阿城持刀的手腕。
“呃!”
阿城只觉得手腕传来剧痛,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怒气冲冲抬头,对上了一双沉默的眼眸。
“树……树哥!”
阿城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严恕面无表情地扫过阿城鼻血横流的脸,另一只手抬起,想将刀从阿城紧握的手中拔出,可阿城还在气头,又被这么多弟兄看着,哪肯轻易低头放手。
一争一夺间,锋利的刀锋在严恕掌心划开一道深长的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阿城心慌地松了手。
严恕那厢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夺下的刀随手递给一旁刚爬起来的阿贵。
“收好。”
阿贵手忙脚乱地接过刀,大气都不敢出。
严恕这才松开阿城的手腕,任由鲜血流下。
他看也没看伤口,目光扫过阿城和阿胜。
“怎么回事?”
他缓缓开口,“至于对自家兄弟动刀子。”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马仔们全都没了音。
阿城揉着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腕,指着严恕身后的阿胜,还是气冲冲的,“树哥,您评评理!街中新开了家洗衣房,就在梧桐树往东一点,那地界一直是我在收费!阿胜这王八蛋,他这月竟偷偷摸摸先去收了,这不是明抢吗?”
阿贵看着严恕血淋淋的手,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匆忙递给他。
严恕随手接过,漫不经心地捂在流血的掌心上,目光随即转向阿胜。
阿胜被严恕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的辩解,“树哥,梧桐树往东那十家铺子,一直都是我在跑,那家新开的洗衣房,有一半的门脸就在梧桐树影子底下,凭什么我不能收?规矩也没说死啊!”
“放你娘的屁!”
阿城一听又炸了,要不是严恕在眼前,他恨不得再扑上去,“人心不足蛇吞象!从前那铺子租给一个硬茬子,老子磨破了嘴皮子,软的硬的轮番上,人家鸟都不鸟我,那会儿怎么不见你阿胜来啃这块硬骨头?现在换了对好说话的母女,你他妈倒蹦出来充好汉了!我呸!真他妈没出息!”
“阿胜,”严恕听清了来龙去脉,便打断了阿城的怒骂,他看着阿胜,“有这回事吗?”
阿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去,算是默认。
严恕沉默了几秒。
“阿胜,这次你扣一个月津贴。”
阿胜猛地抬头,一脸不服,但目光触到严恕没有情绪的眼神,又悻悻地低下了头。
“但是,”严恕的目光又转向阿城,“阿城,你也不对,再大的火气,也不能对一起卖命的兄弟动刀子,这刀要是真扎下去,你打算怎么收场?”
阿城刚才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此刻也冷静下来,看着严恕还在流血的手掌,脸上露出后怕和羞愧,“树哥,我,我被他气糊涂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动刀子!”
严恕的目光扫过大堂里所有的马仔。
“既然那家洗衣房的门脸,正好在梧桐树下,”严恕收回目光,“以后,单月阿城去收,双月阿胜去收,再为这事起龃龉,两人一起罚,加倍。”
他抿直唇角,声音转而严厉,“还有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了,青云堂的刀尖,永远是对着外人的!对自己人,把血性收起来,把人性亮出来,再让我看见谁对自家兄弟动家伙,别怪我不讲情面。”
大厅里一片肃然,无人敢应声。
“阿树说得对。”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赞许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堂主盛丰不知何时已负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丰哥!”
大厅里的马仔们连忙躬身问好。
盛丰踱步进来,目光扫过阿城和阿胜,最后落在严恕身上,赞许地点点头,“都是一起刀尖舔血的兄弟,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阿树说得对,血性,是对外的,而人性,是对内的。”
他说完,对严恕扬眉示意,便转身朝楼梯走去。
严恕默默跟上,留下身后一片注视的目光。
……
盛丰的书房在二楼,布置得古色古香。
“坐吧。”
他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下,示意严恕也坐,然后亲手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严恕面前。
“手怎么样?”
盛丰的目光落在严恕血迹未干的手上。
“小伤,不碍事。”
严恕没有坐下。
盛丰也不勉强,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岑家那边,最近怎么样?”
“协安堂前些日子绑了岑家二少,设局恐吓了一顿,想让万山船业就范运猪花。”
严恕言简意赅地汇报,“岑三小姐出面,算是暂时压下了,近些日子,协安堂再没有其他动静,估计再过些日子,岑万山觉得安全了,就会让我回来。”
盛丰点点头,“嗯,有所耳闻,岑三小姐倒是个有胆识的。”
他放下茶杯,看着严恕,“堂里平时忙得很,事情千头万绪,你早些回来也好,不过……”
第16章 他知道只是演戏而已
他话锋一转,“这次让你去岑家,可不单单是为了护着岑万山那几个崽子,咱们青云堂想做点跨海的买卖,终究绕不过岑家去。”
盛丰搓着手里的珠子,“协安堂当家的是个莽夫,只知道来硬的,岑万山这人轴得很,还抱着那套酸腐念头不放,油盐不进的主儿,和他硬碰硬,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严恕默默听着,没有插话,眼神若有所思。
盛丰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笑了,调侃道,“傻小子,知道为什么这次哥哥我要把你安排去岑家吗?明明堂里大小事务都离不开你,让你去当个保镖,岂不是大材小用?”
严恕抬眼看向盛丰,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明白。
自己是看到岑碧筠的照片存了私心,可盛丰呢,他的私心又是什么。
盛丰哈哈一笑,又骂了一声傻小子,身体微微前倾,“听过那个老故事没有?大风跟太阳打赌,看谁能让行人脱下厚重的大衣。大风使劲吹,行人反而把大衣裹得更紧,可太阳出来了,暖洋洋地照着,行人热了,自己就把大衣脱了。”
他指了指窗外,“现下的协安堂,就是那只会呼呼吹的蠢风,哥哥我刚才说的曲线救国,就是这个理儿。”
严恕微挑眉梢,等待下文。
盛丰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岑万山有三个水灵灵的宝贝女儿,大房那位岑三小姐,是岑万山的心头肉,她的婚事指定眼高于顶,而我们这些泥腿子,自然入不了她的法眼,但是……”
他刻意一顿,观察着严恕的反应,“大小姐和二小姐,可都是姨太太们生的,你是我盛丰的左膀右臂,要配她们,那可是绰绰有余!”
严恕依旧没什么表情。
盛丰自顾自地说下去,“要是真能和金门城这位船王攀上亲家,以后咱们青云堂的生意,岂不是——”
他做了个直上云霄的手势,“畅通无阻,如虎添翼!阿树啊,”他语重心长,“这几年你为堂里出生入死,辛苦你了,正好也趁这个机会,看看那位大小姐和二小姐,哪个更合你的眼缘?放宽了心去追,咱们青云堂的兄弟,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不比她们差什么!”
盛丰仿佛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不过呐,这老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岑万山按理该同防着协安堂一样防着我们使横的,可我瞧着,那岑万山对你,怕也是存了那么点曲线救国的心思,不然,怎么就偏偏同意让你这个兵去贴身护着他的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