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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笔集_陈悟【完结】(18)

  “说是自家世子随友人上归芜山打猎来了,也不问我,就直接去马厩,借了我一匹马就让我自己去找?”说到这里,祝昭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马都牵来了,我还有脸说我不会骑马嘛?”

  她低声抱怨着若木小厮的唐突,满是无奈与愤懑。

  这濯县乡野之地,她何曾学过骑马?如今却要独自牵马上山,实在是为难。

  “唉!”祝昭又想到了别处,“不知道赤华有没有收拾好。”

  她一想到那个唤作若木的小厮笑吟吟地看着她牵着这匹白驹消失在了拐角就有些气结。

  祝昭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直到发觉四周愈发寂静,猛然抬头,才发觉此处人迹罕至,她也不敢再说话了,牵着白马磕磕绊绊走了一会儿,忽地看见见路边野地里有一大片野蒿。

  祝昭看了片刻,忍不住将马拴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走近了些,蹲下身子伸手摘了一束野蒿。

  她站起身来持花去闻,谁料突然听见林间传来了马蹄击地的声音。

  她讶异地回头去瞧,根本没看清来人的面容,只感觉一支箭破空而来,她手中那束野蒿于是被一阵力道带着脱手而出,直直地钉到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紧接着一匹枣红驹便一阵风似的与她擦身而过,而后马上之人,勒马停下,转过身来,不急不躁地将手中弓箭放下,再次慢慢骑马过来,围着她绕了一圈。

  周涤此刻所见是蜿蜒的山径,女郎着一袭半见色衣裙,发间同色的丝带随风扬起。

  方才她指尖拈着几支新采的野蒿,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她低头轻嗅花香,忽听得身后马蹄阵阵,惊得回首,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发带被山风撩起,掠过她白雪似的面颊。

  想到她那般慌乱的样子,周涤不自觉弯了弯唇角:“我见姑娘手捧野花一束,一时兴起,拉弓射花,姑娘莫要责怪。”

  祝昭微微蹙眉,又很快地舒展开来:“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夺人所爱,定然并非一时兴起,公子为何射我的花,可否明言?”

  第15章 野有蔓草(三)

  “姑娘聪慧。”周涤闻言,笑意更浓,他举起未搭箭的弓,假意瞄准她,手指拉着弓弦,寸寸张满,分明是杀伐果决的力道。

  “咻——”

  五指离弦时,弓弦空响,他嘴角上扬,道:“那束野花,不过是李代桃僵。诶——姑娘不必出言,我知道姑娘喜欢李代桃僵。”

  “你敢杀我吗?”

  周涤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女郎会如此反问,这般直白,这般出乎意料,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自是不敢,我只不过是——”

  话音未落,周涤就听见面前女郎的哂笑声。

  “有病吧你?”祝昭上下打量着他,毫不客气道,“莫名其妙的。”

  确认了自己性命无虞,眼下毫无顾忌,祝昭也就毫不客气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女郎说完转身就要去解拴在树干上的缰绳,周涤被她骂得有些愣神,此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追问:“你好好的骂人做甚?”

  祝昭牵住白驹,虽是仰视着周涤,却半分不露怯:“你好好的射花做甚?”

  周涤闻言,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

  他轻抖缰绳,枣红驹缓步上前,与祝昭的白驹并立。他侧首看她,笑意不减:“射花之举,不过是想与姑娘打个招呼罢了,

  是在下唐突了。”

  祝昭冷哼一声,手中缰绳握得更紧,目光如刀般扫过周涤:“打招呼?公子这般打招呼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

  周涤摇头失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与调侃:“不别出心裁,如何得美人回眸?”

  祝昭闻言,心中不悦:“孟浪!”

  周涤被她一噎,又是一愣,脸上笑意渐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微微倾身,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我这般形容,这般举止,元安城中的娘子们,皆巴不得我与她们招呼寒暄,到了姑娘这里,反倒成了孟浪?你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祝昭闻言,眉梢一挑,毫不退让:“公子此言,未免太过自负,倒是令人发笑,君子好逑,当以礼相待,而非以轻浮之举相戏,公子若以为女子皆可随意招惹,未免太过浅薄。”

  紧接着,她上下打量着周涤,继续道:“言行轻浮,举止无状,不是孟浪还能是什么?”

  她抬眸直视周涤,语气稍缓:“公子让路,莫要挡道。”

  周涤被她一番话刺得面色微变,心中虽恼,却也不甘示弱。

  他未动,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下出一题,姑娘若能对出,我便让路;若对不出,姑娘便向我道歉”。

  “对不出。”祝昭说着就要牵马绕道。

  “诶!”周涤拐着语调地调转了马头,继续挡住了祝昭的去路:“姑娘请听题。”

  祝昭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公子倒是自信满满,既如此,便请出题。”

  周涤微微一笑,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山峦,沉吟片刻,道:“便以‘今日’为题,请姑娘赋诗一首。”

  祝昭闻言,微微一笑,周涤似乎看到了换瞬即逝的藏在笑意中的几分不怀好意的促狭,她抬眸直视马上之人,扬眉道:“茂山逢君见波澜。”

  周涤扬起了下巴,腹诽:变着法儿说我徒生波澜。

  “遥望四野独孤泠。”

  周涤眯起了眼睛:说我学独孤信侧帽风流,还说我内心孤寂,东施效颦?

  “辽野高风惊花零。”

  周涤哂笑:埋怨我射了她的花......

  “迢迢流水隐青山。”

  周涤挑眉,笑意更浓:“这末句,听姑娘的意思,是想与我山隐水迢,两不相见啊?”

  祝昭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轻快的意味:“倒是有几分才学,但不够多,还请公子回诗一首。”

  “姑娘这诗,平平无奇。”周涤先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而后略一沉吟,便脱口而出:“归芜遇君夏云遮,飞羽一支暂作赊。借得桃枝描李叶,天光自照玉楼阁。”

  祝昭闻言,粲然一笑,带着几分不解询问:“公子这回诗倒是浅浅解了我诗之惑,只是公子字字句句不离李代桃僵,究竟是何意?我与公子可曾见过?”

  周涤此时细细思索了方才祝昭所吟诵的诗文,含笑的眼神忽然一凝,流光掠过之间,眼眸泛起了层层涟漪,他没有接她的话头,而是反问:“姑娘是否诗文还未作完?”

  祝昭闻言,心中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莞尔一笑,道:“也算作完了,但公子若是不服输,我倒是还能作。”

  言罢,她抬眼看向马上到周涤,声音清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山青隐水流迢迢,零花惊风高野辽。泠孤独野四望遥,澜波见君逢山茂。”

  语罢,祝昭眉梢轻挑,带着几分挑衅,如此刻夏日骄阳般夺目,张扬肆意,让人无法忽视。

  周涤猝不及防跌进了她明亮的眼底,眉梢微不可察地轻蹙,带上了几分探究与恍惚,片刻后他垂下了眼眸,再抬眼之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孤傲姿态:“回文诗,姑娘短短几息之间就能作出这般诗文,倒是......也解了周某的惑。”

  “对付你——”祝昭见自己把戏得逞,唇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带着几分表孩子气的骄傲,“还绰绰有余。”

  未多言,她牵起白驹,抬眸看向周涤,目光清亮如水,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让道。

  周涤望着她的身影眼中带着玩味:“姑娘此刻不好奇我是谁了吗?”

  祝昭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先前问你多次,公子皆避而不答,如今技不如人,却要自报家门,当真有趣,不过啊——”

  祝昭拖长语调,目光将周涤上下扫了一遍,语气恶劣地道:“手下败将的名字,我可没兴趣知道。”

  周涤被她一番话弄得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祝昭不耐烦道,“还望公子莫要食言,让我过去。”

  听罢,周涤调转马头,让出了道路:“祝姑娘既说周某是君子,那周某焉有不让之理?”

  祝昭心下放松,正欲牵马离去,此刻却是身形一顿,指尖微微收紧,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警觉地回过头,语气冰冷:“我从未告诉过你我的姓氏。”

  “是。”周涤翻身下马,牵马行至她身前稍稍倾身,语调悠悠,“我也从来没否认过我认识你呀,祝四姑娘。”

  祝昭微微偏头,感到恍然,她重新望向周涤,只消片刻,眼前之人便与那日荷花池上含笑却冷峻孤傲之人重合,祝昭目光一瞬间复杂了起来,她试探着问:“出上联的周公子?”

  周涤见她想了起来,眼中笑意更浓,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然也”

  “在下姓周,名涤,字灵洗。”周涤说完微微后退了半步,看着眼前满目警惕的女郎,心觉好笑,“从前周某一直在找寻势均力敌之人,不想今日寻到了,我与祝姑娘,是棋逢对手,是同路人,更觉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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