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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笔集_陈悟【完结】(19)

  祝昭眉头微蹙,满脸写满拒绝:“我与周公子从来都不会是势均力敌,你我二人之间,也从来都不会是同路,顶多顺路。”

  周涤也不强求,只是点头道:“我比你以为的更早认识你,你迟早会认同我今日所说。”

  “哦。”祝昭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是,认识我之前,先听说了流言蜚语呗。”

  “不是流言蜚语。”周涤道,“是文字。”

  说罢,他翻身上马:“祝姑娘若要上山寻人,怕是要落空了,此刻山间已无人,”

  紧接着,他调转马头,又道:“祝姑娘,茂山逢君见波澜,澜波见君逢山茂,二者虽可回文,但意境却是不同的。”

  “今日姑娘是茂山遇我生波澜,往后你我二人再相见,我愿是姑娘澜波见我逢山茂。”

  言罢,不等祝昭回话便,策马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林间。

  “你不早说!”祝昭对着他消失的背影大喊,“知道山间无人!还非要挡我的道,安的什么心啊!”

  喊完之后,她在心中权衡片刻,虽觉此人言行古怪,但眼下她实在不想爬山了,且看他并无恶意,便勉强决定相信他:“还是去国公府门前等世子吧。”

  当时为了在若木小厮面前展现虚无缥缈的面子,她硬着头皮上了山,走到一半就后悔了,可是心里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再走几步吧。

  这不是巧了吗,走了几步她就遇上了长兄,于是连忙改道。

  又走了几步,又遇上了个秋后算账的周涤,又是好一番唇枪舌战。

  一来二去的,又听周涤说山上没人,就打起了退堂鼓,她心里琢磨着:还是去国公府门口等崔协更加靠谱一些。

  她想着,抬头看了看渐渐高悬的炽热明亮的日头。

  日头微移,树影婆娑。

  祝昭走得有些气喘,远远望去,只见斑驳的光影染上了不远处青苔点点的破败古寺。

  祝昭将马栓在了古寺门前的一棵苍天大树下,抬手推开了有些落漆的朱漆大门,她这才发现原来此处并非古寺,而是一座荒芜的祠堂。

  只是未挂牌匾,她也不知供奉的是何许人。

  “不知是前朝,还是再前朝所建。”祝昭仰头望向虽残败却依稀能见当年庄重的脊兽,“昔年此地香火盛,只今唯有鹧鸪飞。”

  檐角铜铃在风中的声响已不再清脆,瓦当破损,阳光从破漏的屋顶斜斜地照进来,在布满蛛网的正堂里投下一道道光束。

  祝昭抬手拂开蛛丝,尘灰在日光

  下无处遁逃,她抬起眼眸,看到了正中供桌上一尊几乎要被暗沉岁月覆盖的的人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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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猜!大声告诉我这是谁的祠堂![耳朵][耳朵]

  第16章 野有蔓草(四)

  身披战甲,面容英气,发髻高挽,右手按剑柄,左手执芳华。

  一线天光从破败的屋宇处射下,将将落在了石像的面上,满目慈悲,满面意气。

  许是去岁鸟儿衔来了种子,故而今朝石像,苔痕覆面,藤蔓绕身,翠叶纷披,繁花垂缀,而这位被供奉之人就在满满摇荡的绿意中眼眸含笑地望着她。

  有一二飞鸟前来,栖于其腕,翔于其肩,光影斑驳,林语喁喁。

  “是个女将军?”祝昭疑惑地望向人像的发髻,“男子哪儿会这般挽发髻,这明显是女子的发髻样式,且面容虽凌厉却也温婉,一手按剑,一手执花......可是,女将军?我所读的史书,怎的好似从未记载过女将军?”

  祝昭提起裙裾爬上供台细看,抹开底座上覆盖的厚厚的一层落灰,这才发现上面刻着“护国夫人颜氏”几个小字。

  “颜氏?”祝昭轻声念道,不禁蹙眉,“既是护国夫人,怎的连名都没留下,只一个颜氏就给草草打发了?”

  祝昭又七手八脚地爬了下去,绕着供桌转了一圈,这才在垂落的零落灵帷后看到墙上绘着壁画。

  祝昭轻轻绕过灵帷,只见壁画已被侵蚀得面目全非,丹青斑驳,残破不堪,只隐约可见破碎色块和零星线条。

  “可惜......可惜......当真是......可惜了......”祝昭的指尖轻抚壁面,触手处凹凸不平,颜料脆弱,几欲成粉,她心中凄然,忍不住低叹,“已成断简残编,再也......难辨其详了......”

  壁上朱砂底色,今已褪作苍黄,皆模糊难辨。

  墙面多有剥蚀,灰白底色裸露,如古籍缺页,故事难续。

  “这面壁画,或绘盛典,或叙传奇,或载史事,如今皆湮没无考。”祝昭唏嘘不已,心中惋惜,摇头低言,“残存碎片,再难缀合。”

  灵帷微动,清风徐来,壁上尘埃轻扬。

  祝昭伫立良久,怅然若失。

  许久后,她退步垂帷,残壁又再次隐于暗处。

  模糊轮廓,零星色块,皆掩于昏暗光线之中。

  残缺支离,却令人肃然起敬。

  祝昭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缓缓屈膝跪在了积灰的地上,郑重地拜了三拜,再次抬眼最后望了望面前的斑驳人像,似是反问,又似自问:“将军,你为何未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呢?哪怕......只一笔......”

  祝昭起身走出了祠堂,复又阖上了破败朱门,心事重重地牵着白驹下了山,往城门走去,还未走到魏国公府门口,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落到了她身前,吓得祝昭一个激灵。

  来者身形挺拔,眉目清冷,躬身一礼,动作干净利落,不带半分拖沓:“祝四姑娘,中郎将有请。”

  “中郎将?”祝昭轻声自语,这才想起来此人是袁琢身旁的那只执棍的黑乌鸦,她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让开,不去。”

  祝昭抬脚就要走,忽然间,那柄棍子就横在了她面前,杖身修长笔直,在日光下都透着凌冽的气息。

  祝昭顺着木棍望去,依旧是一袭黑衫,依旧是眉眼低垂,依旧是神色难辨,执棍之人一言不发,既不逼近,也不退让。

  祝昭板着脸,目光如炬,见那人纹丝不动,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凭空出现的木棍上,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这棍子从哪里掏出来的?方才我明明见你双手无物啊!”

  李烛握着木棍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换上了古井无波的神情:“祝四姑娘,去,还是,不去?”

  “去。”祝昭不悦地看着他,“你都这样了,我还能不去吗?”

  下一瞬李烛手腕一翻,那木棍在空中划了一道曲线,祝昭仰头的功夫木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接过祝昭手中的缰绳,拴在了驻马桩上,而后微微侧身让她先行,面无波澜道:“姑娘请上楼。”

  祝昭呆愣在原地,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站在一间茶楼前,她收起了震惊的神情,低声询问:“棍子呢?”

  李烛瞥了她一眼,自己先行上了二楼,祝昭这才看见方才那根木棍别在了他的腰后,她不禁啧啧称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看不出什么时候别在了腰后......”

  二楼临窗的雅间早已备好,一壶清茶此刻正冒着袅袅热气。

  袁琢执壶斟茶,青瓷杯中,茶汤澄澈。

  “中郎将,祝四姑娘带到了。”

  “和汝舟在门外守着,把门阖上。”袁琢将一盏青瓷杯放到了桌案的对面,转头对祝昭道,“祝四姑娘,坐。”

  祝昭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尝尝。”袁琢看了眼她面前的清茶,“午时困顿,清茶醒神。”

  “你很得意吧?”

  袁琢拿起青瓷杯的手又一次放了下来,看着对面一脸仇视他的女郎,似是随口问道,“何出此言?”

  “你监视我。”祝昭冷冷地盯着他,“你知道我买了石垩,甚至你猜到了我要做什么,昨夜你去而复返,为的就是今日栽赃我。”

  “栽赃?”袁琢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满目挑衅,语气轻缓,“未做之事,才叫栽赃。”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你。”祝昭举起杯盏向他遥遥一碰,“有了中郎将的通风报信,我的心愿倒是实现得格外顺利。”

  “是吗?”袁琢并未举起杯盏,反而望向了窗外,“祝四姑娘当真以为著作郎会放你离开?”

  “不然呢?”祝昭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笑眯眯道,“中郎将可别忘了,我是灾星,著作郎躲我都来不及呢,如今寻到了借口,得到了机遇,怎么不会放我离开呢?”

  “著作郎今晨失语,只是在萧墙之内。”袁琢轻哼一声,“若真将你遣送,倒不知会受多少流言蜚语。”

  祝昭默不作声地摩挲着青瓷杯盏的杯壁,过了半晌她才抬起投来,眼尾泛出来自信的笑意:“中郎将,你不了解祝择现。”

  袁琢敲击桌案的手指顿住了,没忍住提醒:“祝四姑娘,我与著作郎共事的时间可真不短。”

  “中郎将不过二十有二,再长又能有多长呢?”祝昭不以为意。

  “暂且不提著作郎。”袁琢不与她争执,反而悠然道,“就说宋夫人,她会让你离开吗?听说宋夫人待你不错......若是姑娘这般离去,对得起宋夫人的真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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