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活像一只被人逗弄下巴的小猫,幸福又满足地眯起眼睛:“师兄送的我都喜欢。”
“好了。”谢让尘换好珠钗,把旧的还给祝辞盈,叫她装进储物袋。
“生辰礼宝贵该好好保管,平日戴师兄送的便好。”他单手掐诀,凝出一面水镜。
祝辞盈照了照,借着水镜偷偷地瞄起谢让尘:“谢甜甜真小气,纪师兄的醋也要吃。”
闻言,青年气笑了,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强势地撑开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握。
祝辞盈憋着笑,抱住他的手臂与他拉进距离:“这儿又没多少人,还怕我走丢?”
谢让尘紧了紧她的手说:“我想牵你的手就牵了。”
末了,他又说:“祝满满没说不可以。”
祝辞盈“嗯”了声,拇指绕着他的虎口转圈,引得后者人心痒痒:“她没说。”
自家师兄得宠着来。
*
长宁宫。
偌大的院子里,宫人们跪了一地。
祝辞盈和谢让尘赶到时并未出声,也未找人通传禀报。
江玄序和赵绾青各站一方,气红着脸,两相对峙。
近日,江玄序恢复一些记忆,初见常熹的记忆。原来她真的没有骗他,七年前从海里救起他的人根本不是赵绾青,而是常熹!
可他呢,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了什么?言语羞辱,刑法加身,逼迫她挖心头血救陷害她的元凶!他做的每一样事都无法让她原谅。
他自认为无颜去见常熹。
“孤自认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骗孤!算计孤!陷害常熹,让孤误会她!你做这些便也罢了,为何连孤的子民也不放过!”
“骗你?算计你?”赵绾青讽刺地笑。
“因为你蠢,蠢到无可救药!”
“我不过在你身上施展一个小小的法术封住你的记忆,再随便说几句谎话,谁知道你那么好骗,居然信以为真。”
赵绾青的皮囊是一副实打实的美人皮,可惜被妖占据着,丑态尽显。
“那小蚌精对你可谓是痴情不悔。我原以为曾经相爱过的人即便忘记,即便因为误会刀剑相向,也能在日渐相处中破镜重圆。可惜到头来真正叫她伤心,叫她痛不欲生的人是你。”
真面目被拆穿,赵绾青偏也不叫江玄序好过,一个劲儿往他心上戳刀子:“失了那么多心头血,恐怕此后数
十年内元气大伤,体质比凡人还弱。我真替她感到不值当。”
江玄序:“都是你害孤!”
“江玄序,要怪就怪你黑白不辨是非不分!怪你眼盲心瞎,怪你错把鱼目当珍珠!”
两人间争执不休,在场的宫人们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只因她们曾经亲眼见证过的恩爱有加的有情人,如今彻底走到撕破脸的地步。
今日所见所闻种种,日后必定是一场皇宫秘闻,她们真怕自己因此丢了命。
江玄序气红眼睛,拔出腰间佩剑,执剑朝赵绾青刺去:“孤要杀了你!”
赵绾青不屑挑眉:“就凭你?区区凡人之躯,我……”剩下的话被她咽在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你怎么可能……”江玄序的剑正中她的心口,疼痛让她产生久违的恐惧感。
江玄序蹙眉,似有所感半侧回身。
赵绾青趁机看清楚他身后的人,瞳孔骤然一缩。
祝辞盈保持着手臂前伸的动作,掌心灵力化为白色利刃。
她的刃尖直直对上她,淡声说:“交出解药,可以留你一命。”
“哈哈——”赵绾青放声大笑,她堂堂魔君座下的四护法之一还会怕一个刚步入元婴期的修士?
妖魔与修士势如水火,对方不快活,她便快活!
“没有解药,就算有,我也不可能交出来。”
“更何况,你太弱了。杀我?再滚回修真界修一百年罢!”
言罢,她眸中寒光一闪,掌心凝聚妖力,脚后跟一个用力飞身上前,势必一击拿下对方。
祝辞盈双手握住灵刃,在她的手掌即将拍向自己胸口之时,猛地向上挥去,利刃割开她手腕处的肌肤,破开她的血管,斩断最后一丝相连的皮肉。
美人纤细的手整个掉落在地,赵绾青惨叫一声,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
祝辞盈一指点在她的额心,定住她的身体:“我的耐心有限,交出解药。”
而在短短一瞬之间通过神魂契约调动大量灵力,她的身体也吃不消,脊骨的温度比往日更加灼烫,难耐地拧紧眉头。
“为什么?”赵绾青不懂修为不如她的人为何突然间灵力暴涨,直到她抬头间看见祝辞盈身后的谢让尘,恐惧值顷刻间攀升到顶峰。
那张脸,那两颗红痣……不会有错!
她死也不会忘!
三百年前,他和魔君交战,而她只是被他的剑风扫到便落个重伤濒死的下场。若非这些年躲在暗处不断修养和吸食江玄序的帝王之气,她不可能恢复这么快。
比魔君还要强的人,落在他手里必死无疑!赵绾青的眸光褪去狂傲,空洞茫然地映着青年绝世无双的身影,整只妖陷入绝望:“真的没有解药。”
额心的手忽然抽离,她茫然抬眼,只见祝辞盈收起灵刃,双手掐诀施法,灵力没入她的身体迫使她的灵魂和赵绾青的身体分开。
“不——”妖挣扎着被驱离。
而原本属于赵绾青的身体宛如没有灵魂的木偶倒落在地,随后血肉糜烂,几息之间化作一具白骨。
“没有解药,留着你也是祸害。”
祝辞盈果断道:“师兄杀了她。”
谢让尘抬手,一束灵力径直穿透妖的身体,连留遗言的机会都未给她。
出来一趟,除了杀只妖,什么都没捞到。祝辞盈失望地拽着谢让尘离开,至于江玄序的情况如何,她才不关心。
江玄序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受,他神情恍惚地凝视地上的白骨,脑子里想的全是常熹。
七年前的暴雨夜,一场宫变,他失去所有,成了一个只能四处逃亡的太子。
父皇的忠臣带着他驾船逃离追杀,而他们行驶的那条海正是东瀛。
那夜的海面不够平静,狂风卷着海浪打翻船只,所有人惊叫着挣扎着一起沉入海底。
他会水,比其他人多挣扎一段时间。
因此,他很幸运地看见向他游来的漂亮姑娘,抓住她向他伸来的手。
之后,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江玄序是什么?”
“我的名字。我们凡人之间约定俗成的一种称呼,若有事想告知对方,可以唤他的名字。虽说名字并非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但你只要唤了,那人便会回应你。”
“为什么你和方鹤煜都有名字,单单我没有?我也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你们两个今晚不许睡觉,给我想一个好听的名字。”
常熹,常熹。
我的明珠。
江玄序重重咳嗽几声,偏头呕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贴身公公匆匆上前扶住他,待瞧清楚他的脸色,直接破了音:“陛下,你这是……”染病了啊。
*
五日以来,百姓按时按分量领取丹药,但因为中毒的人数量过多,每个人的体质差异,仍有许多人死去。
城中流言四起。
有人说:“蚌精的肉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又有人说:“蚌精的肉吃了不但能延年益寿,还能消解百病!”
还有人说:“谁吃了蚌精谁就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起初,说书人为了增添故事精彩趣味而胡编乱造的话逐渐被大批量中毒的人当了真,以谣传谣,短短几日闹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每日都有人围住方鹤煜的将军府,讨伐他交出蚌精。
少年将军带着府兵赶走一批又一批人,一遍遍解释那都是传言,不要相信,让他们回去按时服用丹药。
但效果微乎其微,越来越多的人被谣言蛊惑,魔怔发狂,加入讨伐的队伍。
经过他们这一闹,中毒人数成倍增长。祝辞盈,谢让尘等人任务加重,开始不分昼夜地炼丹。
又一炉丹药炼成,祝辞盈灵力几乎耗尽,自储物袋摸出一颗复灵丹吞下:“以师兄的修为也无法解毒吗?”
“能解。”谢让尘分出一缕灵力帮她催化丹药,“师妹兴许察觉到丹药数量每日有盈余,但效果甚微,原本能多撑十日的人至多熬过五日,于常理不合。”
“实因此局无解,乃天道所设。它是常熹的劫,考验她能否结成菩提心的劫。”
祝辞盈心生疑惑:“常熹的珍珠可以治病疗伤,却无法直接去解毒,如何救得了城中百姓?”
她顿了顿,猛然反应过来:“外头的流言?”
谢让尘无声地注视她。
“是真的?”祝辞盈的后背缓缓渗出一层冷汗,头皮直发麻,“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