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猛拍桌案,愤怒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
指着他:“你是爱她,可她可曾看过你一眼,将你一颗真心踩在脚底下”
“颂儿,你是何等的骄傲,怎变成了现如今的糊涂蛋?”
赵昭身为皇后,养出了一对出色的儿女,尤其是太子。这些年看着皇上与太后争斗的不死不休,太后时常拿捏着她,磋磨着她。
刚当皇后时不谙世事,心性纯良。
昭文帝爱这个,爱那个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刚开始有些企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不在乎了。
与其说是不在乎还不如说心早就被伤透了,练就了一颗坚硬的心。
她一直为太子的婚事操心。
以前想在京城名门挑选一位匹配太子的千金,与他比肩,撑得起未来的国母之尊。
沈清然很有其父之风,母亲当年冠绝天下。
这世间还少能找出一个沈清然来,但行事作风都有些骇人!
赵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太子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太子不是为美色昏聩之人。
但凭着他对沈清然的喜爱,丝毫不介意她与纪子的过往亲密,若是在一起后会为她做出何种事?
说白了父子俩骨子里留着一样的血。
他比自己父皇好不到哪里去,说好听点是喜欢,难听点是贱。
裴氏子孙的情路坎坷啊!
别的嫔妃少有将孩子养在膝下,裴颂是她一手带到大的。皇后对他既心疼又无奈。
“这几日本宫为你选了几名千金,才情并茂,无一........”
裴颂黑曜石般的瞳眸像是无边的月夜,冷色染上眼梢:“儿臣不介意再多上一条罪名,母后尽管送人来。”
“你这是与母后说话的态度,我看你真是疯了。”皇后乍然起身,气得骂。
裴颂听见此话,审视起来自己。
他疯吗?
既然母后说他疯,他就是疯子。
他一双丹凤眼深邃无边:“正因为祖母的成见,不愿意给药,儿臣希望母后帮一把,不然只能采取手段,儿臣万不能看着她死。”
“儿臣告退!”
裴颂丢下话,缓缓起身后朝着皇后弯腰作揖,离开了宫殿。
颀长身姿渐渐消失在庄重殿宇。
皇后着实被气到了,身边的老嬷嬷为她顺气,小宫女低头。
裴时薇坐在皇后身侧,安抚她的情绪,与老嬷嬷一唱一和。然后顺势提及,“清然命不久矣,这对于皇兄是巨大的打击,母后~”
“我只觉得皇兄可怜。”
她吸了吸鼻子,抬眼,“这只是皇兄的气话。但是倘若清然用了雪颜丹说不定就起死回生了,皇兄会记得你的好,但是母后不管的话,清然一死,这将是你们之间永远的隔阂。”
“母后~~”
“您是否还是坚持您的意见?”
皇后搭上裴时薇的手背,望着她:“小九,我看不明白你皇兄,他为何要将自己陷进一个死胡同里。”
“母后,儿臣说句僭越的话。”
“嗯?”
裴时薇字字斟酌,“这些年儿臣瞧得清楚,父皇不爱您,您也不爱父皇,虽然外界称羡帝后,可儿臣与皇兄都知道的。皇兄原也未曾说错,母后您不懂这种感觉。”
“若是言澈哥哥也这般,于我定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犹如剜心。”
皇后:“你以前不总说你皇兄对你严厉,可现如今为何如此向着颂儿?”
“我与十一弟虽总觉得皇兄过于严苛了,但他却是待我们极好的。”裴时薇抬头,云鬓里珠饰微晃,“皇兄待我好,自小便敬他,心中的痛一点也不比母后少。”
“退下吧,母后一个人想想!”
*
沈清然坐于梳妆台前,宫婢为她梳理着乌黑青丝,停顿下来忍不住大喘气。
“怎么了?”
“莫要瞒我,什么情况我都接受,说”她用着轻松的语气,莫名的威压。
小宫婢瑟瑟发抖,老实说:“姑娘头上生了白发,就几根。”
闻言沈清然一脸平静:“无碍!”
沈清然扶着桌沿一点点起身,伸直了一双手摸在空气中,宫婢见状连忙扶着她的手,“姑娘你是要上床休息吗?”
“不睡了,我想出去透透气,今晚的月色美吗?”
宫婢看了眼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美。”
“让我自己来。”沈清然推开宫婢的手。
对于生命的终端她也害怕,会难过,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只能倚靠他人,像个废物。
悠然的想起了小时看到的一幕——
邬宫门人每每毒发,痛苦不已,宫主会让底下人观之。
久远的记忆在她脑中盘旋。
沈清然微微晃神,脚下不察腿脚一软,跌在地上。
宫婢刚要扶她,便看到急匆匆过来的人影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裴颂揽她抱坐在床边,伸手擦拭掉她脸颊的泪滴,感受着她低落的情绪,鸦羽般的睫湿哒哒垂下。
太子轻抬眼落在宫婢身上,震慑人心。
宫婢吓得跪在地上,很是害怕:“奴婢该死,没有伺候好姑娘。”
沈清然开口:“不怪她,是我想要自己走,然后走了神才摔跤,你莫要怪她。”
“行了,下去吧!”
宫婢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走出去。
“我就是想出去透口气,你放我下来自己走。”
裴颂将她放在地上,吩咐宫婢将她衣裙拿来,然后宫婢为她穿上。裴颂扶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外走,宫婢不时提醒她到了门口,到了台阶,注意脚下。
院中有个不久前做的秋千。
裴颂搀扶她坐下,然后顺势坐在她身旁,一只手绕过她肩轻搂。
沈清然抬手接住夜风,双眼无神眨巴两下。
裴颂侧目看她侧颜,然后视线转移下挪便看到她披散在肩头掺合在黑发里的几根白发。
男人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你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
“我不怕,害怕的是你。”
裴颂道,“对我是害怕,我很怕很怕。”
沈清然伏在他胸膛,鼻尖满是他身上的檀香和他浓厚气息,她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
许久过后,两人只是静静的,没有任何言语。
起了风后,裴颂将她带回寝殿。
皇后思索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帮助太子夺药。
这次赵昭行事,她与太后撕破脸,在她心里是恨太后的。两个女人在宣光殿对峙,驱散了宫人。
皇后言辞犀利,威逼利诱也很是锐利,拿捏着太后所短。
皇后平日里瞧着温和,但其实是个很威严的人,一国之母自有其风范。
药到手后她命人送进了东宫,自己处理着一切事宜。
太医捧着雪颜丹研究,放在鼻尖下嗅,很长时间得出一个结果:雪颜丹的成分十足珍贵,其中有麒麟角、南疆早已消失的圣草........
他不知道沈清然服下能不能救命,但定有奇效。
众人此时都将目光投注在坐于床的女子,均想看看这赵氏一族至宝究竟如何!
裴颂满脸高兴的望着沈清然,将金色的药丸取出两指捏着递到她唇边。
“快些吃了,你的身子就会好了。”
沈清然伸手接过唇边的药丸,却是随手一掷从手中抛了出去。伸手猛地一推他。
他因为重心不稳被她推倒,往一边歪了歪。
她情绪有些失控:“我不吃、我不吃,你为何一定要逼我,我不怕死,你让我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安生过完。”
裴颂正了正身躯,然后将她扯入怀中将挣扎的她摁住:“它能救你的命,为何不吃?”
沈清然用力推开他,伸出手胡乱打他,不偏不倚一巴掌打在裴颂脸上。
宫人看向太子的脸,连周遭空气都安静了些许。
“我连活都不想活了,你何必要再逼我?”她整个人都有些暴躁,将被子枕头往他的方向砸。
裴颂被砸了个正中,整个人稍显狼狈。小桉子将药捡了回来递给裴颂,他两指捻着,抬头。
她落了泪,顺着尖尖的下巴流入细颈。
忽地她捂着心口,蜷缩在床榻上,随着轻咳口中溢出鲜红的血,弄脏了锦衾。
裴颂大惊,一阵心慌意乱将她捞入怀中,伸手擦掉她下巴和唇上的血迹。
她蜷缩在他怀中,小脸苍白无血色,纤睫无力垂下,瘦弱的身子脆弱的不堪一击。
裴颂将药含入口中,托着她的后脑勺凑上,以口渡之。
掌控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没有挣扎的余地,撬开牙关后卷着药丸送下,然后利落的接过一旁的水喂下。
裴颂盯着怀中女子,威胁:“你给孤好好活着,你的命在我手,若是再寻死觅活,本宫就杀了纪衍,灭了定远侯府。”
他威风凛凛,太子气势很足,却让人感觉出来他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