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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王_碧翠思思【完结】(3)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几乎就在赵皇后离开承圣殿的同时,方才陪侍在她身边的佩芝躬着身子和一个小宦官打了个眼色,低语了几句,而后那个小宦官便连连点头,一路向着皇帝所在的宣室殿快速走去。

  *

  等回到椒房殿内时,媜珠如往日一般仔细着人安排了晚膳,预备着等待她的皇帝丈夫回来与她一同用膳。

  椒房殿小厨房里的宫婢按例又端来一碟新做的桂花糕,媜珠亲自捧着奉到了偏殿内供奉的送子娘娘神像前,好一通虔诚地叩拜,祈求送子娘娘早日赐她一子,让她为丈夫诞下子嗣,为这个崭新的帝国皇室开枝散叶。

  因为婚后多年无所出,祭拜送子娘娘,也渐渐已经变成了媜珠这么多年来每日必做的一件事了。

  她做人妇、做皇后这么多年,日子过得单调得近乎一成不变,每天必做的三件事就是吃饭、侍寝、拜送子娘娘。

  哪怕周奉疆并不在意这些,还劝她说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强求,可是媜珠仍然坚持日日叩拜,希望心诚则灵。

  她对这送子娘娘像也当真是万般孝敬,一年四季,时兴的瓜果点心,昂贵的香火灯油,从未断过。

  今日因挨了赵太后的一顿埋怨,想起妯娌穆王妃生下的可爱婴孩,媜珠心中又有些委屈和落寞,跪在这送子娘娘像前的时间也就更长了些。

  等她拜完送子娘娘回到寝殿内后,皇帝周奉疆果然已经从宣室殿回来,在殿内等着她了。

  媜珠缓步从外头进来,远远瞥见隔着一层水晶珠帘,皇帝周奉疆着墨色龙纹襌衣常服,负手立在珠帘后的檀木膳桌前,身姿傲岸挺拔,一片肃然之气。

  他面前似乎跪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宦者,是媜珠不常见过的奴才,所以她叫不出他的名字。那宦人战战兢兢正和皇帝回着话。

  媜珠听不见宦人说什么,但是只看皇帝的背影,她就已经察觉到了皇帝的不悦。

  她脚步顿了顿,还是朝内走了过去。

  她隐约听见皇帝似乎低斥了一句:“给朕去查!去太后宫里查,去穆王府上查!”

  那面对着媜珠而跪的宦人见她过来,连忙又叩首拜见皇后。

  他倒是提醒了皇帝,皇后来了。

  皇帝转身见媜珠身着珠服羽裙,如云鬓发琳琅珠翠地向他缓步逶迤而来,瞬间敛了面上的怒意,对她露出一个款款温柔的微笑,上前两步牵起她的手,与她一道在桌前坐下。

  他只一个眼尾的余光扫过去,跪在地上的宦者连忙闭了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膝行着退了出去,没发出半分动静。

  媜珠将一只素白的手搭在皇帝宽厚的手掌上,柔婉地浅笑:“陛下方才和那小宦人说什么呢?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皇帝似乎并不想多提,只随口说了一句没什么,便同媜珠用起了晚膳。

  媜珠于是也没有多问。

  饭毕,暮色已至,天黑昏黑,即是寝时。

  宫婢和嬷嬷们簇拥着媜珠去沐浴更衣,卸下她满是钗环的发髻,为她换上一件绯色的深衣,将她送进寝殿床帐罗帷内。

  片刻后,皇帝从外间进来,停驻在床榻边,撩起玉瓶色的帷幔,静静地打量着床帐内媜珠此刻正准备侍寝时的娇态。

  她姿态温顺地跪坐在榻上,披散着夜雾一般浓密的鸦发,丝缎的寝衣缓缓地从她肩头滑落,露出一片雪艳细腻的肌肤,是最旖旎的艳景。

  皇帝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看着媜珠的眼神越发幽深。

  *

  这也是媜珠数年以来度过的又一个习以为常了的夜晚。

  等帐内的动静终于平息下来时,随侍在帝后身边的女彤史在内殿珠帘外提笔记下这一日皇帝的起居。

  “——龙章元年,秋九月庚申,夜,帝幸皇后三次。”

  第2章

  待媜珠第二日懒懒地从枕榻间醒来时,偌大的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皇帝早已经去朝会了,此刻恐怕朝会已毕,他应该在宣室殿里处理政务。

  对于媜珠来说,今天和昨天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想,马上伺候她的宫娥嬷嬷们会为她穿上华服鸾裙,给她梳妆打扮,为她佩戴凤冠钗环,然后她会像昨天一样,召见内司省女官内监,处理宫廷琐事,然后去和皇帝一起用午膳、给太后请安、安排晚膳、拜送子娘娘、侍寝……

  就和昨天一样。

  身为皇后,她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一遍遍重复过去的日子,在这深宫中一日又一日地消磨她的人生。

  不过,没人会觉得她是在可怜地“消磨”人生,没有人会觉得她不快乐。

  连媜珠自己都知道,全天下的女人大约都会羡慕她的。

  因为所有人都说,她这一生实在是命好。

  昨夜侍寝后的一点倦意上涌,媜珠慵懒地又阖上眼睛,闷在丝被里放空大脑发了会呆。

  她想到了自己和自己家族的过去。

  *

  在这个动荡割据的乱世里,赵媜珠出身北地冀州世族赵氏,她是幸运的,是被泡在蜜罐子里养大的,自小被家族精心细养,从来没有受过半点乱世里的饥寒困窘之苦,反而生活优渥,熟习琴棋书画,成了家族最视若珍宝的贵女。

  她的姑母赵氏嫁给了北地冀州枭雄周鼎为正妻,她的姑父周鼎乃俪阳公主之子,割据北地,称雄一时,手握重兵,剑指中原,野心勃勃。

  到她姑父周鼎死的时候,风雨飘摇中的前楚皇室也终于快走到了国祚衰亡的尽头了。

  于是周鼎的养子周奉疆继承了其养父的野心志向和手中军权,引冀州军一路南下,败天下诸侯,夺长安洛阳两京,几年后便立国于长安,改国号为魏,改年号为“龙章”。

  在他立国称帝的同一日,他册封了她为皇后,让她和他一起共享这锦绣江山。

  因为她是他的原配发妻,是他唯一的女人,也是他心爱的女人。

  赵媜珠和他是名义上的表兄妹,自幼得以因此相识,从小便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并且立誓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两人情比金坚。

  她对他付出了一个女人最坚定的忠贞之意,她自幼就爱慕他,所以他也回报给她天下女子皆要羡慕的荣华与独宠。

  他们两心相许,生死不渝。

  ——以上这些,就是媜珠此生听过的最动人的一段爱情故事了。

  哪怕千年万岁,不论是史官提笔的丹书史册还是文人墨客的话本诗词里,都是一个绝对令人称颂赞叹的故事。

  是的,关于她自己的这些事情,都是媜珠“听”别人说来的。

  她对她自己人生的了解,皆来自于他人之口。

  因为她几年前因伤失忆了,过往的种种,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能留在脑海里的,顶多也只有一些模糊的剪影。

  而媜珠受的伤,也可以说是为了周奉疆而造成的。

  据说,她和周奉疆的这段婚事,起初并没有得到她娘家赵家的认可。

  这个原因也很简单。要知道,当年的周奉疆只是周鼎的一个养子,而周鼎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有一大堆。周鼎留下的家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养子的头上的。

  所谓养子,实不过家仆而已!

  赵家人都认为媜珠嫁给周奉疆,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

  何况他们赵家精心仔细地养出一个绝色的美人儿,难道就是要让她去配这种没出息的男人的吗?

  既然当年媜珠的姑母可以嫁给周鼎这样的贵胄子弟,那么同样身为赵家的女儿,赵媜珠也当去做枭雄之妻。

  所以媜珠的兄长一直坚决反对媜珠嫁给周奉疆,三申五令地勒令她和那男人断了往来。

  但是媜珠偏偏就是一门心思认准了这个男人,要死要活就是非要嫁。

  为此,她还和自己的兄长大吵了一架,争吵推搡中,媜珠一时情急,不慎从自己的闺阁绣楼的二楼跌落楼下,磕碰到了脑袋,当场昏死过去,受了重伤。

  等到媜珠醒来后,虽然那伤势并没有危及她的性命,但是她却失去了过往的许多记忆。

  一回忆往事,她就会头颅抽痛,痛苦不已。

  那时媜珠在病榻上还能隐约记得的,就是自己名叫“媜珠”,她正在闺阁备嫁,准备嫁给心爱的男人,因为遭到兄长的阻拦而从二楼失足跌落……

  她只记得这点事情了。

  在这之前的记忆,她就是一片空白。

  别说她甚至连那个和自己争吵的兄长的容貌都记不清了,就连她自己的父母,她都恍惚得记不得到底是谁。

  为了让她不再痛苦地思索往事,赵家人这才主动开口和她讲起她的过往,将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如数说给了她听。

  媜珠那时脸色苍白,病体虚弱至极。

  听罢这些后,她又低声问赵家人:

  “那……那我本来要嫁的男人是谁?兄长为何不准我嫁?”

  周奉疆便在此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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