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厨子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菜刀，也取了一根黄瓜，刷刷刷三两下便雕出一朵翠绿的牡丹花来，“我这样的才叫黄瓜！”
“哦。”姜溯霜的黄瓜一已经剩下半根了，“所以和我手里这根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黄瓜味？我这根还更脆更好吃些！”
“你——你怎么能连朵黄瓜花儿都不会雕？还当什么厨子？”孙大人从小便学的那些精细手艺，做的菜一个赛一个精致美观，哪里见过姜溯霜这样的。
说实话，姜溯霜能雕是能雕，只是远没有孙大人手里这个这么精细。这细致活儿需得每日练习，才不会手生，姜溯霜如今又用不到。她从前开的是外婆的小饭馆儿，不是什么大酒店，如今是在吃大锅饭的食堂做事，不是什么玉楼春。
“孙大人，我们书院几百名学子，我难道每天都要给每人都雕几朵黄瓜花儿吗？”姜溯霜舀水洗洗手，“还有，您别老盯着我那泡菜坛子看了，若是想吃我也没说不让你吃。”
孙厨子哑然，自然也知道这里和宫中不一样，可他生来傲气，自觉比天下所有厨子都高一等，如何能这么快放下面子。
“谁说我要吃那泡菜了？”孙厨子嘴硬。
“您真不吃饭？那我便带您去住的地方看看吧。”
“不吃。”孙厨子空着肚子继续嘴硬，实则偷偷摸了摸自己包袱里还剩下几块点心。
“孙大人来的仓促，便在夫子寝舍住一晚吧。”
程隽安刚下课便得知了消息，正想去后厨看看，就见姜溯霜已经把人带来了。
面对这位院长，孙厨还是很客气的，“程二公子。”
“在书院还是叫某院长吧。”程隽安微微一笑。
“是，是这个理，程院长。”
孙大人今天处处吃瘪，早就没心情学什么家常菜了，只想快些回宫里去。
第95章 孙大人的一日后厨体验
孙大人十分憋屈的在姜溯霜安排的小房间里待了一个下午， 吃的是自己包袱里带来的点心，连喝水要自己烧。眼见外头喧闹起来，望一眼天色， 该是吃下午饭的时候了。
想着陛下交代的任务，孙大人咬咬牙还是打算出去看看，其实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得罪了姜溯霜就是得罪了长公主，日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孙大人一路顺着人流去了饭堂，这次是从正门进的，没从后厨那道门进。于是他一进门便被扑面而来的食物香味勾引去了， 一瞧旁边桌上学子的餐盘里， 不过是一碗点缀葱花的肉酱面， 上面盖着两个煎鸡蛋，还有两碟子小菜。
用宫里的眼光来看， 这面着实算不上合格， 面条看着倒是顺滑， 就是有点儿薄， 一看便知口感欠佳；上面的肉酱用的肉也不是上等的猪肉，肥瘦比例也一般般， 芡勾的稍微有些浓，煎鸡蛋更是没有什么形状可言，乱七八糟的， 孙大人如是想。
倒是那两碟小菜，便是最朴素的酱菜和泡菜，也是孙大人最想尝的两样东西。为了宫里的贵人们， 小菜都要做的样样精致，泡菜这种东西， 孙大人还是偶尔吃过一次，便无缘再见得了。
“你是什么人？如何在我们书院食堂里？”
他在饭厅中站得太久，又是生面孔，学生们难免怀疑，说着便有学子叫来了姜溯霜。
“姜管事！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站在旁边盯着我的面的看，叫人好不自在！”
孙大人一张面皮隐隐发红，正要开口解释自己不是什么没有来处的人，姜溯霜便一把将人扯走了，“你们安心吃便是，这人我就带走了，不碍事，不碍事。”
“那就麻烦姜管事了。”道了谢，那学子又坐下继续吃饭。
“郡……姜管事作何不让我解释！”孙大人又怒了。
姜溯霜把人带进后厨，递给他一双长筷，一柄汤勺，把他往外头推，“解释什么解释，孙大人不是明天下午就要走吗？”
“你推我做什么？”
“去给学生们打饭啊，记住啊，每人三筷子面条，两勺面汤。”
“我来此处可不是——”
“叫你打饭你就打饭，在我这儿，学不会规矩，就别学做菜！”姜溯霜站在旁边盯着他。许久没见过这般无礼又自傲的人了，不收拾一下不行。
孙大人憋屈的走过去，想着跟他说话的是郡主，便不敢再争了。
眼下正是学子们用餐的高峰期，孙厨子刚上岗，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这位师傅，学生要一勺面汤就够了。”
“师傅小心些，面汤都溅到我的袖子上了。”
“如何只给学生打这么一点儿面？师傅再夹一筷子吧！”
他手底下没分寸，每筷子夹的面都不一样，有时候给人打多了，有时候又打少了。幸好学生们都比较讲礼数，没跟他吵起来。
孙厨子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手忙脚乱过，连当年多国使臣来京朝贺的时候他做宴席都是行云流水的。得了许多大人的称赞。他都忘记自己只负责掌勺，其他的早就有手底下的徒弟们给帮忙了，连擦汗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不过到底是做厨子的，到后面就渐渐熟练了。
给学生们打完饭，厨娘们也准备吃饭。
姜溯霜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后厨院子里，满头大汗的模样，端了两碗面过去，将其中一碗放在他面前，“吃吧，累坏了吧？”
“谢了。”，这次孙厨子没拒绝，端起面碗便大口吃起来。
姜溯霜见状，也端起自己那碗开始吃。
“这面……”孙厨子显然饿极了，几口便吃掉了大半碗面。
“面怎么了？这面自是不如你们做的那般精细，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吧？”
“不，是太好吃了。”孙厨子说着，又挑起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就算面条太薄，肉酱芡勾的太厚，葱花切的也这么粗糙，我竟然还是觉得好吃……”
姜溯霜一个黑脸，“我看你是太饿，毛病又犯了。怎么？就你们算厨子，我们这些做饭的就不算了吗？”
“抱歉……是在下言语有失。”孙厨子端着空掉的面碗，“在下可否再来一碗面？”
“想吃就去盛，厨房里还有。”姜溯霜挑着面条，“只是现在在灶前的是王大娘。”
孙大人的脚步一顿，还是进去了，出来的时候脸色不佳，明显又是在王大娘那里吃了瘪，不过好在面倒是吃上了。
吃饱喝足的孙大人长叹一声，“这便是……两位小主子口中的家常味道？”
姜溯霜喝着面汤没搭话，倒是孙大人仿佛了悟一般，“宫里的菜，做的时候每一道都有规矩。用哪里的产的大米，哪里养的鸡鸭，几个月大的羊羔肉……哪个主子吃不得辣，哪个主子吃不得葱，哪个主子喜欢切成多大块儿的豆腐……连摆盘的黄瓜花是几瓣儿的都有规矩。”
孙大人一脸怅然，“便是失了这些人间烟火气。”
“孙大人晓得就好，明日一早来后厨上岗吗？”
“来！”
用一碗面就征服了宫里御厨的姜溯霜心情十分的好，美滋滋的哼着歌儿回房，开门就看到桌上躺着一封信。
姜溯霜心情复杂，看来是她皇帝舅舅养的那些黑衣大兄弟又来书院了，她就知道！孙大人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就算不用护送，舅舅也会派人来监督孙大人的工作！
看孙大人今日的表现，姜溯霜深表同情，也不知道回去之后，他要享受什么样的“待遇”了……
信不是她皇帝舅舅写的，是淮儿和光儿两个小崽子写的，信上想念她这个表姐的话没说几句，想吃的菜倒是列了一大堆，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教孙大人学会。
“这信是陛下差人送来的？”刚下班的程院长火眼金睛，便是脱去外袍的功夫都看出来了事情的原委，“两位小殿下这是想念你的手艺了。”
姜溯霜将信折好，“唉，便是天天给我找事做！”
“天色不早了，溯溯，该是要入寝的时候了。”程隽安洗漱完坐上床，意图开启他抱着娘子安心入睡的美好夜晚。
然而他望眼欲穿，等的人也不见回头，“你先睡吧，我今天晚上要把事情解决了。”
“不如我来给溯溯帮忙？”程隽安说着，作势要掀开被子下床，被姜溯霜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可是我打扰你了？那我去书房写吧。”说着端起蜡烛就要走。
“不用！你在这里写便是。”若是把人放跑了，自己连背影都瞧不见了。
姜溯霜又坐下，她其实也不想去书房的，一个人多冷清啊。
程院长孤枕难眠，只得取了一本书靠在床头看，顺便陪陪人。
于是姜溯霜挑灯夜战，写了一份长长的菜谱，第二天直接塞进了孙大人的怀里。
“这是？”
“是你们家那两个小祖宗要的菜谱。”姜溯霜道：“这菜拿回去偶尔给他们俩做便是，其他人那里就算了。”
“我晓得！”孙大人在宫里多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最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