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这姑娘又要掉眼泪，姜溯霜忙道：“你快些想想，嫁衣要鸳鸯戏水还是并蒂莲开的图样？”
在原主的记忆里，竹溪从小便跟原主一起长大，一同在山中别院生活。或许是因为原主身子不好常年卧床不出门的关系，主仆二人关系并不亲密。
这姑娘命苦，五岁便被爹娘卖到京城，又在街头被生出恻隐之心的别院管事所救带回别院里。正巧原主刚到别院，缺个同龄玩伴，竹溪便被指派到原主身边伺候，当了个小丫鬟。
姜溯霜穿越过来之后，竹溪成了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姜溯霜第一次对陌生世界的试探，第一次穿大晏人的衣裳，第一次学着这里的礼仪，都是竹溪陪在她身边。
明明有好多次，姜溯霜都觉得自己露出不是原身的破绽了，这傻乎乎的姑娘还一心一意帮她系衣裳的带子，教她大晏人的礼节。
被接到长公主府后不久，姜溯霜其实也生出过离开去找回到现代的办法，也就是那一次出逃，姜溯霜遇到了匠人夫妇。
因为和竹溪关系好，她便定做了两支一模一样的桃花簪，她和竹溪一人一支。
只是没过多久，姜溯霜便被长公主派来的人寻回了府里。
回府前，竹溪仓皇为姜溯霜取下鬓边的簪子，为她换上了一支华丽的金簪。
姜溯霜还不太懂竹溪的用意，第二天她便被长公主叫到身边，“你是我的女儿，是尊贵的君主，竹溪只是你的婢女，你怎可同她戴一样的东西？”
这是姜溯霜穿越过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古代尊卑有别的鸿沟。
姜溯霜做不到真正让竹溪真正成为自己的妹妹，只能尽自己所能对她好。
姜溯霜找了京城最好的一家布庄，为竹溪选了一匹上等的红绸，看绣娘带她量过尺寸，定下图样，最后约好娶嫁衣的时间。
主仆二人站在热闹的接头，姜溯霜最后像长姐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府了。”
“小姐。”竹溪轻唤一声。
“婚期定下后，记得写信给我，有空也上山玩。”姜溯霜同她挥挥手。
“好。”
两人心里都明白，最后一句只是安慰罢了，姑娘家成亲，要做的准备只多不少。
姜溯霜雇了马车吩咐车夫送她回去，自己转身把眼泪憋回去，对一直在旁边看似忙碌看衣裳，实则无所事事的程隽安道：“走，咱们去吃饭！”
第34章 荔枝酥山
若想在繁华的京城找个合适的地方吃饭， 选择可比小集市上多得多。
从高大气派的大酒楼，到小巧玲珑的小饭馆，京城应有尽有。南南北北的美食汇聚一堂， 甚至还有番邦菜。
姜溯霜早在穿越后的一年里，把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几乎吃了个遍，便是长公主不允许她去的小摊子，她也偷偷跑出来尝过。
程隽安对吃食不甚上心，此刻面对跟他掰着手指头细数京城哪家最好吃的姜溯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你想好吃什么了吗？”姜溯霜催促道。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去迟了有的馆子可是要排队的。
“你定便是。”最后程隽安说了这么一句话。
姜溯霜想着自己都尝过了， 才问他的， 结果这人却是又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姜溯霜略一思索， “那跟我走吧！”
吃多了家常菜，姜溯霜心里老是惦记着一些旁的酒楼菜。
京城里的大酒楼不少， 姜溯霜偏爱一家什么菜系都做的。这家酒楼里虽说东南西北的口味都有， 味道却极正宗。
最主要的是， 天气热起来， 这家便会上一种冰凉凉的甜品。大晏管这个叫酥山，姜溯霜觉得这东西应该就是冰淇淋。
大酒楼服务态度到位， 姜溯霜刚走近，就有两三个小二笑着迎上来。一个给她牵马，一个领她入座， 还有一个自是吩咐茶水点心。
姜溯霜是这里的常客，一进包厢不看菜单便点了几个菜，顺便还扔给小二们几个赏银。
小二给上了茶便下去了， 屋里只有姜溯霜和程隽安两人。
清墨是不进来的，他在底下大厅单独吃。若是竹溪跟着， 也得和清墨坐在一处吃，而不是和他们俩坐在一起。
在京城中就这些麻烦事，处处都要注意着。
“你常来这家？”
“是啊，他们家饭菜好吃嘛！”
“菜点的有些多，两人怕是用不完。”
姜溯霜大手一挥，“没事儿，到时候打包带走！”
程隽安东扯西扯，终于轮到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昨晚是回家了吗？”
“是啊，昨天不是让竹溪给你们传过信了吗？你没看？”
“看了。”不仅看了，还好好收在怀里。
“那你怎么还问啊？”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坐下歇歇，姜溯霜把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你要不要？”姜溯霜提着茶壶问。
“不要。”程隽安心绪纷乱，没什么心思喝水，“你……我昨晚还以为你不会再回书院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姜溯霜惊诧道，“书院里饭堂还没修好，书院才刚刚办了不到一年，我当然不会离开。你怎么能怎么想？”
程隽安见她有些不开心，连忙道：“是我想多了，不是便好。”
说完，他又问：“那你这次回家……可见过你那未婚夫婿了？”
“你怎么又问这个？”姜溯霜已经知道了程隽安对自己的心思，听到他这么问，顿时想起昨日，老太太和莲嫂嫂说的那位婉的女儿，听起来身份地位就不一般，还是程隽安的未婚妻。
“当然没有了！我都没不知道他是哪家公子！倒是你，有个漂亮又聪慧的未婚妻，还是大家闺秀，过不了几天便要定亲了吧？”姜溯霜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着不自觉的酸溜溜。
程隽安就差对天发誓了，连忙急着解释：“昨天老师和师母把我叫去说话，我便同二老说明白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除了她，我不会同其他人成亲！”
情急之下程隽安竟然说出了真心话，姜溯霜下意识垂下眼眸，“是……是吗？那……挺好的，还挺好的。”
程隽安说到激动处，心里已不做他想，“你不知道我的心……”
“二位！您点的荔枝酥山来喽！”
小二的敲门声打断了程隽安，他往后退了几分，坐回自己的凳子。
姜溯霜如蒙大赦，望向小二端来的托盘。
这次她点的是荔枝酥山，青瓷缠枝圆盘中，碎冰堆成的小山上，浇着雪白的牛乳和粉白的荔枝肉，角落里还放了几片薄荷叶和几个荔枝壳做装饰。
小二给两人一人递上一只同盘子配套的长柄瓷勺，叮嘱道：“酥山冰口，二位贵客用的时候小心些。”
还没等小二退出去，姜溯霜已经迫不及待舀了一勺塞进嘴巴里，谁能懂在古代还能吃到冰淇淋的幸福！
嘴巴的里的碎冰混合着香甜的牛乳和甜嫩荔枝肉，姜溯霜简直快要掉眼泪了！
她叫住准备推门出去的小二，道：“今年的荔枝酥山比往年的蜜桃酥山更好吃了！”
小二一张脸笑开了花，“哎呦！多谢小姐赏识！看来小姐也是咱们玉楼春的常客啊！小姐真有眼光！这荔枝是南边儿来的果子，稀罕着呢！前几日货船刚到城门口，咱们掌柜的便派人去买了好些！”
小二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讨个赏银，姜溯霜便掏出碎银子给了他几块儿，顺便催了催菜，“剩下的菜什么时候上啊？”
“小的这就给您催去！小姐公子慢用！”
小二走的时候，姜溯霜盘子里的酥山已经被她吃完了大半，程隽安那份却像是还没动过的样子。
“你怎么还不吃？酥山化了就不好吃了！”姜溯催促他。
程隽安举着勺子手足无措，他方才吃了一小勺，感觉凉意一直渗到肚子里，“实在是……有些凉了。”
程隽安从小被约束着，不管是学业还是吃食都有严格的限制，吃个浸了凉水的甜瓜都要被数落半晌。这酥山，父亲和家里的嬷嬷从没让他吃过。
“那你把荔枝吃了吧，听小二说这果子京城不常见呢。”姜溯霜说着，又舀了一大勺，盘子里只留了个底。
看程隽安仍然犹豫，姜溯霜干脆道：“那你给我吃吧！待回了书院，我再给你做没有这么冰的！”
姜溯霜三两口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把程隽安的盘子挪过来。吃两份酥山简直不要太开心，姜溯霜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口齿不清的感叹了一句：“这也太好吃了！”
程隽安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姜溯霜把自己吃过的酥山拿过去吃，尽管他只舀了一小勺。
“这是……这是我吃过的。”程隽安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小时候被迫建立的严格的礼节在姜溯霜面前被骤然击碎。
“我知道啊，”姜溯霜这次吃得慢，一勺一勺慢慢品尝，“你只是舀了一小勺，而且这勺子用过你还没重新放进去。况且这酥山多贵啊，不能浪费粮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