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田弄溪眼神变得狐疑,伸出了手踮起脚尖,即将贴上林峦额头。
手擦过林峦的滚烫的耳垂之际,林峦倏地回神,一把抓住作祟的手,语气却温柔地能滴出水:“嗯?”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没事。”
手被林峦放开,田弄溪莫名有些热,干巴巴地解释了一路。
林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二人并肩走到田家农田,田弄溪先灌了几口水,把袖子挽起来,自己就准备下地。
她没要求林峦帮忙,因为林峦当“长工”一月有余,她也就管了管吃住和饭——甚至有时候饭还是林峦带回来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对土地似乎不足为道,只有小白菜和莴苣赏脸成熟,但对人而言,却足从陌生到熟悉。
别起耳边碍事的头发时,田弄溪余光瞥见刚林峦站着的田埂处空无一人。
沉闷的一声后,身后的背篓添了几分重量。
田弄溪回头看去。
林峦站在身后,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白菜,表情淡漠又认真。
半晌,开口*问:“不对吗?”
“对的。”田弄溪快速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回,“多谢你啦。”
田弄溪经常下地,干起活来麻利极了,再加上林峦的助力,把这一亩地的白菜和莴苣都摘完也没用上几个时辰。
天气已经回暖了,田里蚊虫多了起来,“嗡嗡”吵个不歇。
水车一直工作着,水声潺潺。
这方天地怎么也算不上宁静,却莫名让人心安。
田弄溪蹲在地上数菜,数完白菜数莴苣,最后拍了拍肩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菜叶,站起身笑:“丰收。”
林峦也笑,手虚虚点了点她鼻尖,“弄上泥了。”
田弄溪随意抹了把,背起一箩筐的菜,胡诌道:“想必是它太欢喜我。”
…………
田弄溪找到步芹说的那家食肆时,还没到饭点。
食肆里稀稀疏疏坐着几桌客人,店小二正靠在门边打瞌睡。
大抵是余光瞥见有人来了,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已经让人里面请了。
田弄溪提了提背篓,边走进去边问:“掌柜的在么?”
店小二看这架势,心下了然,随手指了指,说:“不在柜台就在后面。”
“多谢。”
瑞阳县离各村庄都不远,长年累月的有附近农人来卖菜,只是这么年轻的姑娘少见。
他多看了两眼,视线突然被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
一个大高个儿,明明背着几斤重的东西,背还是挺直着的,跟着前面那个姑娘进了后院。
一对儿。
店小二瞌睡没了,从柜台上抓了把瓜子,跟着二人一并进了后厨。
他进去的时候,掌柜的已经称好重量了。
“八斤。”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姓徐,为人和善,平日对谁都乐呵呵的,唯有跟银钱相关的方面毫不含糊。
这不,秤砣还没放下呢,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了。
“只能给你算七斤半。”徐掌柜环视一圈,认定了这家拿主意的是女人,又是个年轻小姑娘,眉毛皱到耳根处,对着田弄溪说,“老菜叶子都没择。”
田弄溪接过林峦背上的竹篓放到徐掌柜身前的地上,没接话,只是说:“您看看呢,还有莴苣,都是刚摘的。”
“这个……十斤。”徐掌柜摆弄了两下秤砣,不满意似的。
“我们来之前称过了,没错,您真是个有良心的老板。”
徐掌柜本就心软,听了这话,再看见面前和自己家孩子一般大的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自己还没意识到,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嘟囔了句,“你倒是会说话。”
“是觉着您面善。”田弄溪脆生生地说。
现代从没听说卖菜的还得负责择菜,在菜市场什么干的瘪的菜都买到过。
但这是在堰朝,她是真不清楚。
田弄溪求助般望向林峦,得到一个看上去比她还不清楚的眼神。
好吧,看来这厮真是谁家跑出来找消遣的公子哥。
田弄溪在心里叹了口气,见掌柜的眉毛不再皱着了,这才说:“您有所不知,这老菜叶呀,是我特意留着的。”
“为了压秤?”
“是为了保鲜,虽说这都是我们刚从地里摘的,但是保不齐您什么时候用上,万一先择了,到您用的时候这里面的新叶子也老了,不合算。”
徐掌柜神色略松动些,还是说:“这自有我们食肆来存着,也不能让你白占了这个便宜去。”
“不占你便宜呀。”田弄溪说,“我家里还有好几亩地种着庄稼,咱们可以做长期生意嘛。”
她来之前打听了下,步芹说这家常吃的食肆最近少了供菜的,不少菜都不上了,这才来碰碰运气。
店小二见了,把手中瓜子壳一扔,出来打圆场:“老板,咱不正好……”
徐掌柜呵了他一声,半蹲着检查起菜。
好一会儿,他才扒拉完,站起身问。
“这样吧,小白菜给你八文一斤,莴苣算九文。如何?”
这就是市场上普遍的价格,并不稀奇。
田弄溪想着自己的系统,咬咬牙,硬着头皮问:“再多点?十文呗。”
她越说越没底气,尾音几不可查,自己都听得不太清。
“成。”徐掌柜不假思索,“小白菜给你算十文,莴苣算十二,够意思吧小姑娘。”
“够够够。”不知是系统作祟,还是徐掌柜突然良心大发,田弄溪点头如捣蒜,生怕他悔了去。
店小二看呆了,手不自觉拽了拽老板的衣角想说些什么,却被拂开。
徐掌柜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乐呵呵地嘱咐他:“去带这位姑娘领钱。”
领了二百文,田弄溪喜笑颜开地把铜钱塞进荷包里。
走在街上,看这个问:“喜欢吗?”
见那个问:“想要吗?”
林峦一味摇头,却还是被塞了份藕粉桂花糕和糖葫芦。
他不嗜甜,倒不知道这是给谁的。
想问,见面前的姑娘高兴得眉飞色舞,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了,转了千百回,莫名变成了,“怎么这么高兴?”
他们不是没挣过这么多钱。
田弄溪刚从摊子老板手上接过带给戚夫人的簪子,闻言歪了歪头,似乎自己也不明白。
或许是证实了菜菜还是有点用的,又或许是昨日太不开心,今日好了点,便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她摇摇头,把多余的想法从脑海中剔除。
不管怎样,开心就好。
田弄溪扫过摊子上的簪子,最终拾了根中间的木簪,朝林峦头上比划。
“喜欢这个吗?”
“你……你……”林峦这下什么也不纠结了,他脸“噌”一下红起来,像被火烧了般。
送男子簪子意味着什么,面前这人到底懂不懂。
林峦才及冠没多久,他从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因此也未觉得及冠前和及冠后有多大分别。
只是新得了字,领着朝堂百官拜了宗庙。
他及冠那天,是母后亲手替他冠上的九旒冕。
眼前毫无装饰的木簪,较之竟也毫不逊色。
那头,田弄溪已经付了钱,一只手摊开,摆在林峦眼前,要他拿走。
“多谢。”林峦掩住心里对田弄溪没有亲手替他簪上的不快,沉沉地说。
“这有什么。”看了一圈,她只买得起小吃和木簪了。
田弄溪从林峦手中接过糖葫芦,说:“看你不喜欢,别浪费了。”
她边吃着糖葫芦边哼歌,一路慢悠悠走回家。
与此同时,正有人快马加鞭赶往田家。
【作者有话说】
波湛横眸,霞分腻脸。——张先《踏莎行》
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可能会有点土(?)作者是个很土的小女孩还有些颜色(?)但不多作者是个很喜欢搞颜色的小女孩(待议)因为有考试并且收藏太少了要压字数申榜所以这段时间会更新得慢一点申上了就会快快更新啦
第22章 风满楼
◎实在有趣◎
瑞阳县。
此时天边还蒙蒙亮,分不清挂在高处的是月亮还是太阳。
长宁河附近的酒家都收了灯,店内忙作一团,算账的、擦地的、收拾桌子的忙于眼前的事,头都不抬。
唯有一处灯笼高悬,店小二不慌不忙。
他们接了消息,东家今日宴请贵客。
时间不偏不倚选在了卯时。
此时人少,他们乐得清闲自在,打眼一瞧都是在各干各的事,实则每个人那双眼的余光都落在门口。
来了。
随着车夫一声“吁——”,不多时,一把折扇挑开门帘,一个面容俊美的公子含笑走了出来。
见他身后无旁人,掌柜的这才开口问东家好。
景温书霎时笑得更欢,楼梯上开得正艳的花都相形见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