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田耀祖从主屋走了出来,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田弄溪走过去,弯腰问怎么了。
“郎中说,这药一日要煎两服,拌炭灰喝下。”田耀祖声音微不可闻。
炭灰好找,灶膛下围了一圈扫不干净的。
至于那里的炭灰干不干净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因为田弄溪本想先去县城里找个郎中看这药有没有问题,若是没问题再让田耀祖服下。
想起黄氏对自己的不信任,她怕引火上身,只好说:“好,我来烧水。”
“何药?”
察觉到她的顾虑,一直关注着二人的闻听峦冷不丁开口问。
【作者有话说】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搞个三个字的标题,有些章节真是抓耳挠腮都想不出高级点的……[爆哭][爆哭][爆哭]
第39章 玉芝散
◎人面晚霞相映红◎
三七、当归、白芷、姜黄……
都是些活血祛腐的药。
看见闻听峦摇头后,田弄溪心下了然。
又问:“之前开的药方呢?”
田耀祖小跑去拿了过来。
她摊开递给闻听峦,果然还是看不出什么。
“问题不出在药上,那会不会是他吃或者碰了什么和药性相克的东西?”
感受到信任的眼神,闻听峦很享受地偏头笑了会儿,才说这些都是温和的药,即使相克也不至使伤口溃烂。
出于保险,田弄溪还是让田耀祖把这两日吃了什么、碰了什么都细细说出来。
“今日吃了糖葫芦。”田耀祖咽了咽口水,说完才看向田弄溪,讪讪道,“姐,你别生气,是奶奶说你不爱吃甜,而且你这个岁数吃糖容易长斑,才不给你买的。”
“是啊,我这个岁数吃了会长斑。”田弄溪慢悠悠地继续,“但你这个年纪会长蛀牙,到时候嘴里都是虫子。”
田耀祖紧攥衣角,低着头用舌头舔过所有牙齿,想证明自己的牙齿还是好的。
可恶的姐姐打断他,“说你上次开完药后,这次开药前都吃了什么、碰了什么。”
“没什么。”他这次果断摇头,“在家吃的饭,我也没有出门,一直在屋里温书。”
田弄溪犯了难。
她救助般地看向闻听峦,指望他能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注意到视线的男人略一沉吟,问:“伤口何时溃烂至此的?”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
“姐,奶奶醒了!”田耀祖被二人审问得汗如雨下,此刻终于如释重负。
二人对视一眼,田弄溪率先起身往主屋走。
她身后,本不该插手此事的闻听峦不远不近跟着。
“阿祖,你去给奶奶倒杯茶。”黄氏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动作颇慢地朝她招手,“二娘,过来。”
田弄溪刚走近手被黄氏拉住放在床上,手背被黄氏掌心完全覆盖,霎时被凉意包裹。
黄氏语气平静,“我活不长久了。”彷佛这不是什么大事。
她的样子确实很可怖——双眼深深凹陷下去,瞳孔涣散无光,脸上的皱纹干巴巴的,连一丝水分都没有,几乎耷拉到唇角处,□□裂的嘴唇撑住,勉强没掉下来。
连呼吸都艰难,每喘一口气被褥下枯萎的身体就要跟着重重起伏。
田弄溪敛眸看自己被轻柔覆住的手背,说:“看看郎中就好了,我马上去请郎中。”
黄氏自顾自地继续。
“你们二人先后经历了爹娘离世,现在又要接连经历丧失爷奶的苦,是我对不住你们。”
“你大哥音讯全无,约莫是死了,你二叔……我今日去问了,少说要坐上几十年大狱。”
“我一走,这世间就你二人最亲,这几十年的光景就得你们二人相互扶持……”
田弄溪打断她,不解道:“为什么只和我说?”
“我们是最亲的人,需互相帮衬,为什么只和我说?”
“阿祖还小,不懂事,你要先帮衬他,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他长大了自然也会对你好。”黄氏有自己的逻辑。
“你去找你二叔母,让她帮帮阿祖。”黄氏说着说着已经懊悔没早点记起这法子,眼里的泪花溢出,“阿祖是她儿子,她不会不帮的。”
田农乐红杏出墙这件事黄氏还不知道,可在田弄溪眼里庄雪翎不落井下石都算厚道。
于是她提醒道:“二叔已经和离了。”
“和离……”黄氏捂着心口喘气,半晌才缓过来,执拗地继续,“她不会不帮……”
“到底在帮什么?她能帮什么?她又不是郎中。”本来被牵扯其中就烦,田弄溪语气不太算好,“现在重要的不是请郎中把你们看好吗?”
“阿祖成了少爷,你就是小姐。”黄氏撑起身子凑近,贴着田弄溪耳朵劝她,“他能帮衬你,这对你有好处的。”
田弄溪气极反笑,“庄家人是傻子吗?”
见她固执己见,黄氏又靠回床头,掩着口鼻咳嗽起来。
“阿祖现在这样她也有责任,你不去找我去。”话刚说完便要下床。
田弄溪伸手压住她的被褥,“奶奶,您安心把身体养好吧。”
“你这丫头……”黄氏看过去的眼神充斥着怀疑和不解,“那么大一个宅子,没有男人帮衬怎么行。她养阿祖几年,阿祖考取功名了也是给她脸上贴光。”
“我去给您找郎中。”田弄溪站起身准备离开。
黄氏唉声叹气,却因没力气拦住她只能干看着。
还没走到门口,田耀祖捧着碗水进来。
田弄溪侧身让他。
“奶奶,没茶叶了。”
田耀祖话音刚落,“哗啦”一声,瓷碗跌碎在地,碗内热水四溅。
她下意识回头看,却只能看见挡在她面前的身影。
宽肩遮住她的视线,二人的手在阔袖下紧紧相牵。
察觉到闻听峦不同寻常地用力,她没甩开他的手,就着这样的姿势往前走了一步,直到和闻听峦并肩。
她这才看清屋内。
黄氏喘着粗气靠在床头,枯树枝一样的脸浮现出浓烈的表情,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嘴里还念念有词。
田耀祖还是捧着碗的姿势,怔怔地看着不太一样的奶奶,站在床头不知所措。
原来不是田耀祖失手摔碎了碗。
田弄溪短暂皱了下眉,安抚性地拍了拍身侧人紧攥着自己的手,在被放开后径直走向黄氏。
她终于听清黄氏在说什么。
神色扭曲的老人手指抽搐,颤颤巍巍地扬起手指着屋外,“去找……庄家……”
“……好。”田弄溪连叹气都觉得累,随口应承下来,黄氏却让她又承诺了一遍才放她离开。
田弄溪和闻听峦走出主屋的时候田耀祖还没回神,她猜测祖孙二人有话要说,掩了门没喊他。
“这么晚了,你要出门?”闻听峦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落霞。
“不出门怎么办呢……”田弄溪半感叹半开玩笑地接话,“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蹭饭呢。”
没听见想象中捧场的笑声,田弄溪疑心自己的笑话不好笑,随意扫了眼身侧的人。
闻听峦面色如常。
她总是不敢多看他一眼,如今匆匆一瞥就想收回视线,却在触及到某处时停住。
“你这是怎么了?被砸到了吗?”她谨慎地捻起闻听峦小腹部的衣角,看着眼前被液体洇得颜色比周遭深几个度的地方,语气是压抑不住的紧张。
“并无大碍。”闻听峦笑眯眯的。
若是水渍便也算了,可眼前的地方洇得愈来愈深,甚至刚还只是一小块,就这么一会儿已经逐渐扩散开来。
田弄溪鼻尖凑上去闻了闻,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呛到咳了两声。
她抬头,眼神带着明显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闻听峦解释,“咳,刚不慎被砸到了。”
见面前人表情不对,他刮了刮田弄溪鼻尖,歪头问:“小溪给我上药可好?”
田弄溪收回表情,举起他完好的一只手,怀疑道:“你手也被砸到了吗?”
“太疼了,我手抖。”闻听峦说得有鼻子有眼。
“好、好、好。”她本就愧疚,自然全都答应。
被闻听峦半牵半扯着坐到石凳上,看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她。
田弄溪接过,随意看了眼手中的物件,被闻听峦察觉到,他有耐心地解释:“这是玉芝散,取雪莲等药材为原料制成,能止血生肌。小溪喜欢我送你可好?”
田弄溪弄开塞住瓶口的木头塞子,随口嘟囔:“咒我受伤呢?”
没想到闻听峦认真地摇头,说:“担忧你受伤时我不在身边。”
“你是郎中啊你。”田弄溪敛眸掩饰情绪,命令道,“脱了。”
“劳烦小溪。”闻听峦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宽衣解带,双手撑在石桌上看正在倒药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