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弄溪打断她,语气满是不可置信,“叔母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抢走我家小祖?大哥生死未卜,小祖可是我家唯一的男丁了!”
庄雪翎看着面前孩子眼神中的受伤,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重重叹了口气,“二娘你莫要生气,光宗他还活着。”
说罢,她向站在一旁的女使使了个眼色,“扶涟,快去把光宗的信件拿来。”
唯一一个对原主好的哥哥居然还活着?信息量太大,直到接过信件时,田弄溪都还是懵的。
……
……
……
田弄溪看着手上的信,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瞧我,忘了二娘不识字。”庄雪翎连忙抽回信件,“我来读吧。”
“二叔,展信佳:战事吃紧,我……我被迫久未归家,如今特寄来信件,慰问您好,也请代我向爷爷奶奶、二娘小祖报个平安。勿念!落款:田光宗。”
田弄溪回忆着刚看到的某农庄租赁凭证,捂着脸抽动嘴角。
谁说她不识字了,她可太识字了。
感情他们连糊弄都懒得糊弄了。
“二娘,你也莫太激动。”庄雪翎赶忙将信递给扶涟,轻轻拍了拍田弄溪的背宽慰道。
“大哥、大哥还活着就好,我爹娘在天上也可以安心了。”田弄溪闷闷的声音传来。
“是啊,活着就好……””庄雪翎感叹。
“可是这件事我还是做不了主。”田弄溪抬起头,眉睫上挂着未干的泪珠。
“叔母知道你疼爱小祖,也不是强迫你让出弟弟,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庄雪翎微微一笑,“毕竟小祖以后要走科举路,庄府的教育定是比乡下好的。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就当他只是养在我名下,还是你的亲弟弟可好?”
父亲偏心悦峻,别说一个孩子了,便是田家祖宅也早就是悦峻名下的了。只是担心面前的田二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才使了这么个迂回法子。
田弄溪不答。
庄雪翎也不恼,只是取下头上的并蒂金莲步摇放在手上,“你瞧瞧可好看,这是父亲当年游历时所得,听说整个堰朝只得两个,还有一个在皇后娘娘头上呢。”
田弄溪看着确实是光彩夺目,似是被摄去了心魄,不禁止住了哭声,怔怔看着。
庄雪翎了然,起身将它插在田弄溪头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可是……我一个穷人家的女儿,要这个干什么?”
“傻丫头,你呀,结婚的时候这个便可抵嫁妆了。”
“多谢叔母,我不要这个。”田弄溪摇了摇头,“我想要地。”
“地?”
“小祖若是呆在叔母这,大哥又不时常回来,家里便只剩我和爷爷奶奶了,我想要地,这样就可以种些庄稼瓜果,自给自足。”
“这个好说。扶涟,去把我在田家村的地契拿份出来。”见田弄溪只要地,庄雪翎眉开眼笑,自然是百依百顺。
她正欲接过田弄溪主动归还的步摇,却见田弄溪“噌”一下站起来,竟然没有要把步摇还给她的打算。
田弄溪神态急迫,“爷爷奶奶和小祖知道了吗?”
“悦峻已备了马车去接二老和小祖来。”
“那、那你们一定要真心对他啊!不然大哥会揍你们的。”
”庄雪翎被孩子气的话逗笑,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上,“这是自然,定是当成我生的般疼爱。”
二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会儿,直到廊处远远传来一阵喧闹声。
田农乐抱着田耀祖走在前面,田奶搀扶着田爷落后几米,正捂着脸哭。
庄雪翎连忙上前,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下田耀祖,眼神带着些责怪地看向田农乐。
“孩子啊,从此你就没了亲兄弟可以帮衬了。”刚走进亭子里的田奶突然甩开田爷的手,扑向坐在一边的田弄溪,掩面而泣。
田弄溪闻言也哭起来,蹲下身将田耀祖揽入怀中,头埋在他肩上抽泣。
“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得了一孩子的田农乐、庄雪翎竟也生出些泪花。
几人面上都哭作一团,内里心思却各不相同。
林峦远远地冷眼旁观着,也瞧出几分趣味。
他本想当个看戏的局外人,却忽见田弄溪抬头时只在干嚎,挤眉弄眼但无一滴眼泪。
林峦毫不犹豫地向前踱了几步,将自己也置于这闹剧中,一手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田弄溪,一手悄然放到田弄溪后腰处,使了些巧劲拧了下。
半秒钟后,田弄溪哇哇的哭声响彻庄府,惊得其他人连忙抹了眼泪凑上去安慰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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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手村(一)
◎给人添点堵◎
曙光初露,天欲破晓,羞涩的太阳刚露出尖尖,田家村的小道上就已热闹起来。
种地的、做工的、去县里做生意的,各自背着自己的东西步履匆匆,时不时停下来和熟人唠个短暂的嗑。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惊醒了床上熟睡的少女。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奈坐起身,叹了口气,踢开被子走下地。
“咚、咚——”
“吱呀”一声,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木门被大力打开,风带着怨气溜进林峦宽大的衣袖。
“现在几点呀?”田弄溪清了清嗓子,微笑道。
“要卯出了,更夫已经走了一会儿。”
田弄溪咬牙点点头,让开门,“说让你早点没说这么早。”
林峦没有进去,只是侧了侧身子,将昨晚放在他安置的房内的种子、锄头、镰刀等物露出。
昨日眼看要被庄府留下夜宿,田弄溪担忧头上的金步摇被要回,随便寻了个理由就拉着林峦离开了。
二人去当铺换了钱,路过种子摊时又挑了些种子,如茄子、枸杞、冬瓜之类。
老板看田弄溪可怜,心一横将她一直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的稻种也低价卖给了她。
如今可怜兮兮的田弄溪正蹲在地上,仔细翻着装种子的编筐,把一干种*子拨开,直直取了稻种,边拿边自语道:“晚了晚了晚了。”
“时候还早。”林峦不明所以地接话。
田弄溪站起身,从灶房拿来一个半人高的簸箩摆到院墙上,将稻种均匀洒在上面,咂摸了会儿,又将其转移到院中间。
前几日她路过不少农田,见田间都配有水车,引水灌溉不曾停歇,便知如今已是种水稻的好时候。
水稻、小麦皆是堰朝主食,瑞阳县又土地肥沃、雨水充沛,是种植水稻的绝佳产地,种出来的水稻不仅产量高,而且颗颗饱满,香味四溢。
县内生产的水稻通过长宁河运往各地,在堰朝素有盛名,田二伯所赘的大地主庄家,在几代前便是靠水稻发家的。
只是自家无水车,田爷田奶又年纪大了,这才退而求其次种些别的代替。
田弄溪平日里下地插秧的活儿没少干,曾经一下午帮老乡抬了三十桶水,“大力女子田弄溪,农科院里出奇迹”的锦旗从市里送到校里,再由她六十岁的老导师亲手交给刚出实验室的她,被师兄师姐咂舌围观,成了圈内津津乐道的事迹。
虽然田二娘外貌同她并无二样,但由于长期食不果腹,身体素质跟个小鸡仔一样,不用想也知道挑几桶水就能累到头晕眼花。
种植水稻要佐以水车灌溉农田十日左右,庄家和李康伯给的都是久未开荒的荒地,还需尽快跟上才好。
这么一想,田弄溪终于看见一言不发的林峦。
“林公子,你方便的话换上之前的衣服吧,这么大的袖子不好下地。”
林峦颔首,神色未变。
田弄溪见他离开,也掩上门,从袖口掏出地契,用草纸裹了三层,锁进柜子深处——堰朝的地契上并无拥有者名字,只单一个姓,存根备案等一概全无,若有什么差错,真真是白忙活一场。
整理好地契,她又从钱袋里掏出十文钱,预备去给自己和林峦买双合脚的麻鞋,方便下地。
做完这一切后,田弄溪忙不迭打开门。
门外,穿着窄袖玄色长袍的林峦站得比香樟树还笔直,静静等着,眼神落在远处群山头。
他本欲早日归京,却意外发现小小一个瑞阳县波橘云诡,当即决定潜伏在农户家中,和县衙内线人一明一暗,搅乱局势。
今日,他本是要在临卿阁召见无许的。
“多谢。”林峦收回思绪,泛泛接过田弄溪递来的耙子,将其背到身后。
田弄溪压抑住心里的震撼,一副要压干家里的长工每一滴价值的样子,笑吟吟道:“今日我们要先去村北我家田里开荒,灌溉农田。”
然后去庄家给的地上看看,然后去香樟树林里捡些叶子树皮,然后去李家村和田家村边界处的荒地开荒,最后去县里买麻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