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这周是这周的争夺田弄溪大赛冠军,下周就是下届冠军了。
因为比赛内容大多和数学、拼图之类的有关,院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后面她十四五岁青春期的时候,因为送走了好几拨玩伴,内心忿忿不平,再加上觉得院里比她小的小孩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懒得陪他们玩那些躲猫猫之类的不适合她的年纪的“小儿科”游戏,不怎么给人好脸色看,逐渐就没人邀请她一起玩了。
念及此处,田弄溪叹了口气。
她的青春期冗长阴冷,劝退了不少真心想和她交朋友的人。
人生无常,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
一直默不作声看她陷入回忆的男人冷不丁笑了声,“想他了?”
田弄溪从回忆中抽身,哽了瞬,说:“有机会带你见他们。”
“好。”闻听峦点头。
“你和她很投缘?”想起扑萤说二人共处了好几时辰的话,闻听峦问。
田弄溪愣住,还没等她问说的谁,闻听峦补了句,“路正清。”
“哦,这个啊,其实倒也,嗯,还成吧。”她摸不清什么叫投缘。
如果两个人能一言不发地大眼瞪小眼一个时辰叫投缘,那她和路正清大约前世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她也会参加夜间的筵席。”闻听峦垂眸。
“哦哦。”只要不坐她旁边就行,招架不住。
她想起什么,问:“你午膳吃饱了吗?”
他尚未完全“嗯”出口,见眼前人眼底的光霎时熄灭,话锋一转,“未曾。”
“那我去给你下长寿面!”
闻听峦眉峰微动,眼底浮起一层极淡的笑意。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田弄溪端着碗清汤面回到屋内。
她边用烫得像被火燎过的手指捏了捏耳垂边叮嘱他:“不能咬断。”
闻听峦即将动筷之际,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迟疑道:“要不你吃前许个愿望吧,你知道许愿吗?闭着眼的那种。”
没蛋糕、没蜡烛,但田弄溪还是执拗地向他解释什么叫许愿,见人顺从地闭上眼才满意地松开。
根根分明的长睫在眼下透出一小片阴影,午后的阳光如烛光般打在脸上,仿佛他们面前的是一份六寸蛋糕。
闻听峦很快睁开眼,微绷的下颌线在看到田弄溪时卸下,瑞凤眼不错地看着她,像是在说许完了。
忍住问他愿望的冲动,田弄溪俯身亲了亲他脸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祝你得偿所愿。”
她语调轻柔,像羽毛轻轻扫过耳廓,气息混着声音温热地落在耳边。
闻听峦喉结滚动,把人拉到怀中,闭着眼吻上去。
呼吸交融,空气升温。
田弄溪坐在他腿上,溢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很快就被薄唇堵住。
动作间木桌摇晃了瞬,闻听峦按着她的腰和自己紧贴,手背替她挡住棱利的桌角。
一吻毕,面已经坨了。
看着几乎变成饼的面条,田弄溪无奈地闭了闭眼。
她面色潮.红,声音哑得不行:“我给你加点水,你必须给我马上吃了。”
素面本就只加了一点盐,再加上热水简直是寡淡无味。
她皱着眉说:“没味道你也不能咬断哦。”
闻听峦和没味觉般,一鼓作气吃完,不忘说:“色香味俱全。”
田弄溪不信。
他直直看她水光粼粼的唇,又说了遍。
胡闹完已接近申时,内侍特前来告知赴宴。
对着铜镜,田弄溪补上胭脂。
她因午憩松散的头发被闻听峦重新绑好,不松不垮地置于身后。
二人一同去保和殿赴宴时,殿内已坐满了人。
听见太监的唱诺声,所有人都放下手中之物齐刷刷行礼。
“恭贺殿下千秋盛寿——”
攒动的人头抵着地面埋得极低,
田弄溪垂眸掩住内心惊诧,趁还没人抬头时颤颤巍巍坐上大殿第一排的位置。
她被安排在闻听峦正对面,而大殿正中的位置还没人,想必是留给皇帝皇后的。
行完礼,田弄溪身边的姑娘回到位置上,赫然是路正清。
看见田弄溪,活力满满地同她打招呼,因动静太大,被对面约莫四十上下,与她容貌相似,只多了几分沧桑刚劲的男人瞪了一眼。
路正清朝他做了个鬼脸。
田弄溪朝二人微微一笑,
内心隐隐瓦解。
路正清在,但不止她在。
这殿内一侧坐着不同的男人,一侧坐着不同的女人,乌泱泱把整座宫殿都快填满。
早知道就不来了。
田弄溪埋头喝自己的茶。
不多时,仁宣帝和林皇后携手迈入殿中。
田弄溪和众人一起行礼。
待二人坐下,仁宣帝说:“今夜算得上家宴,为贺朕的太子寿辰,众爱卿不必拘礼。”
他身边站着的内侍高喊:“开宴——”
话音刚落,拿着琵琶等各式乐器的乐师鱼贯而入,婢女托着描金漆盘送进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
席间座无虚席,却没什么人讲话。
唯偶尔听得仁宣帝中气十足的笑声,林皇后温柔地劝他吃某道菜的声音。
乐师换了道曲子,不少人起身贺太子之寿。
席间逐渐热闹起来,耳边尽是推杯换盏的声音。
田弄溪夹了筷子鱼,埋头吃之前先瞥了眼宴会的主角,撞进闻听峦不加掩饰的专注视线中,一瞬间耳垂泛红。
她朝他笑了笑,忙不迭低下头往嘴里塞菜。
尚未抬头,一道温婉的声音灌入耳中:“臣女祁姲为殿下献上一曲,愿殿下福寿绵延、德披四海。”
言毕,一曲悠扬婉转的笛声从她口中漾出。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闻听峦目光落到她身上,语气平缓:“此曲甚妙,此为谢礼。”他微微颔首,身边站着的内侍便送上前一锦盒。
此后,说着献丑实则一个比一个厉害的姑娘公子你方唱罢我登场。
吹笛、奏箫、跳舞、唱歌、舞剑……
田弄溪看得眼花缭乱。
路正清也没闲着,时不时和她交头接耳,说哪个哪个是她说过的谁谁谁。
眼见路彪的咳嗽声愈来愈大,田弄溪不得已开口让她别再说了。
这可和她没关系,她上课都不讲悄悄话。
朝路彪抱歉地笑笑,田弄溪专心吃起菜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席上仍觥筹交错,零零散散有几个年轻点的人告退。
闻听峦桌前站了不少人,将他挡得密不透风,田弄溪找不到机会和他说,便自顾自离开了。
外面的天完全黑透,廊下宫灯照出明黄色的路,她踩着光影思忖——要不要出宫回家?哪条路是出宫的路?
朱红宫墙叫人难以分辨,仰头分辨出匾上提的“保和殿”三字,田弄溪循着模糊的记忆择了条路。
她一个人埋头走了许久,热闹逐渐被落在身后。
走得太累,连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哒哒——”,一人快走追了上来,唤她田姑娘。
田弄溪扭头看过去,是东宫的内侍。
虽没见过几面,但她有些印象。
轻声问:“怎么了?”
那人尖着嗓子压抑呼吸声,道:“殿下说在东宫等姑娘,请姑娘在宫内歇下吧。”
她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纳闷为什么不早点说,让她白走这么多路。
内侍低着头,没看见这一眼,吓得直说:“殿下吩咐,姑娘今日不在宫内歇息,他就出去寻姑娘。姑娘行个方便,殿下今晚要是出了宫,赶明儿婢就要被陛下罚。”
眼看长巷尾多了一往这赶的轿子,田弄溪好说话地点点头。
临上轿,她问:“这儿离出宫的门还有多少路?”
内侍不明她意,犹疑道:“姑娘若是用走的,怕是宫门落锁了都走不出去呢。”
田弄溪放下心:自己没走多久,不亏。
宫内四通八达,这顶轿子换了条路走,田弄溪没有经过保和殿。
好容易停下,月亮已经高高悬在半空中。
扑萤上前行礼,引她去了偏殿。
田弄溪沐浴后,半躺在外间的贵妃榻上看书,思绪渐渐飘远。
按内侍的话,似乎皇帝皇后并不乐意闻听峦在外久居。
可她必须得走南闯北,多寻点挣钱的营生。
若他留在宫内,她只能再陪他半日。
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于是撑着精气神等他。
幸而白日已经睡足,不至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榻边的烛台上摆放的蜡烛燃了半根,田弄溪已有些倦怠时,
门被轻轻叩响。
她双眸立刻明亮,跳下榻跑去开门。
闻听峦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挡住皎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