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点它物。”闻听峦用手覆住她抓着银子的手,眼神不错地看着她。
雪花被按了暂停键,街头巷尾不绝的吆喝声中,田弄溪感受到面前人滚烫的心口,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心里生出暖意。
“成何体统。”田弄溪嗔了他一眼,把人拉回铺子。
因为怕被闻听峦找到来不及跑路,她在喜灵镇没租宅子,这段时日一直住在后院空出的屋子里,和各类杂物背靠背歇息。
“好在铺子刚开,这些物件都没什么灰。”向闻听峦解释完,田弄溪满意地叉腰看着自己的江山。
闻听峦本欲邀她去自己的宅子,目光落在屋内逼仄的榻上,声音绕了又绕,最终变成应答:“好。”
田弄溪抬眸看他,一脸惊诧,“好什么?”
“我这几日就和小溪在这挤挤。”
田弄溪:“?”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坦然的男人,怀疑自己的记忆和眼睛至少有一个出错了。
刚刚他递给她的房产,最上面的那张分明就是喜灵镇的房产啊!
“我只是邀你在这歇息会儿。”看着闻听峦陡然黯淡的眼神,田弄溪干巴巴补充,“当然你要想在这睡也没关系,就是这床太小了你得打地铺,而且这样不太好吧……”
“好。”
“……”
午夜,田弄溪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心中默算自己赚了多少钱,离目标还剩多少时,系统宣布第六、第七层奖励到账。
看着账户上不断哗哗上涨的金额,她竟有些惆然——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目标,如今只剩几百万就可以圆满落幕了。
虽然这其中有不少都是系统*因变故助力她的,甚至大部分都是,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她是谁……重要吗?
田弄溪想起自己刚“穿进来”的那天,发着烧在自认为陌生的地方躺得头痛欲裂,还没好透就被要求献祭自己。
那座承载着不好的回忆都院子很久没回去了,说不定早已荒废,但她对所有事都还记忆犹新。
如果她就是田二娘,为什么会选择回来呢?
更何况,比起田二娘的记忆,身为田弄溪的记忆更加真实。
田弄溪想,她一定是田弄溪,是普通的现代世界中最微不足道的众生之一。
心口沉闷难解,她难以自抑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响起,田弄溪侧耳听了会儿,听出那是衣物的摩擦声。
过了没一会儿,闻听峦又躺回地上。
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背对着他,猜不出他在屋内干了什么。
正在猜呢,鼻间飘着股好闻到让人心安的香味,田弄溪昏昏沉沉地要睡过去时,嗅出那是屋内刚刚多出的沉香。
沉静的、安稳的,如同闻听峦的味道。
-
次日一大早,田弄溪被前院的动静吵醒。
客人还没来,伙计们正在忙着洗洗涮涮,边埋头做自己的事边笑嘻嘻地谈天,田弄溪洗漱完睡眼惺忪地站到柜台后查看账本。
她随意拦住一个路过的伙计,问:“昨日那个公子呢?高高瘦瘦帅帅酷酷的那个。”
伙计:“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噢。”又不告而别,田弄溪瘪瘪嘴,有些难过,下笔都重了三分。
拿账本发泄了没一盏茶的时间,耳边响起笑吟吟的声音:“小溪在气什么?”
她抬头,闻听峦正聚精会神地垂首看她落笔之处,柜台上不知何时多了碗小馄饨。
她眼角弯了弯,自觉地把装着馄饨的碗拿近,等闻听峦递给她筷子。
路过的伙计瞅埋头苦吃的田弄溪,问:“掌柜的,游大厨是回乡了吗?”
田弄溪风马牛不相及地回:“嗯,他信佛。”
“那咱是不是得再请一个厨子啊?”
“是,对,我待会儿去找找。”田弄溪满足地抹了抹嘴角,看向闻听峦,“走?”
第69章 浮生闲
◎“只是想亲你。”◎
冬至,晴。
俗语说“冬至晴一天,春节雨雪连”,屋外艳阳高照,屋内的伙计叫苦连天,无不外乎是担忧除夕那天难走回家的。
他们闲聊的声音被掩在往来客人的点菜声中,融入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碰撞的细碎声响里。铺子最中间摆了个极大的暖炉供众人取暖,时不时爆出噼里啪啦的火花,替这间屋子又添了几分烟火气。
田弄溪侧耳听了会儿,将已经烤暖的手心翻了个面,雨露均沾地烤起手背。
她垂眸看乱窜的火星子,决定名下的几间铺子都放假,除夕前后各放一旬。
算了算,如今离目标还剩一百来万,虽说答应了沈翼皓不再用“加盟”的方式赚钱后不能再日进斗金,但只要这几间铺子好好开下去不出什么岔子,早晚能赚够钱走人。
明白自己注定要离开后,田弄溪开始有意识地放慢脚步,欣赏开在青石板缝中的不知名小花,为自己最喜欢的那片六角星雪花落到肩头而喜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伸个暖洋洋的懒腰后等待被送到嘴边的饭,像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她盯着闻听峦的脸出神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看着看着,恍若庄生晓梦,难辨世界真伪,唯恐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地界,又换了个新身份,又有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和她说你要干什么干什么,不然——你可是会死的哟。
不再沉甸甸的肩膀因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直不起来,田弄溪蜷缩着身子坐在火炉前,被身后冷冽的凉意扑了个满怀,她下意识回头,视线被短暂的黑暗笼罩。
闻听峦坐到她身边,将一件貂绒斗篷拢到她肩上仔细掖好。
蓬松的乌黑绒毛中,田弄溪抬眸看他,“要出门吗?”
闻听峦将系带松松系好,眉眼弯弯,“难得天晴,随意走走,可好?”
“好。”田弄溪自然点头。
没有了岐王等人的助力,苏克津族一蹶不振,日前退回关外。
闻听峦闲来无事,自称赘婿赖在喜灵镇不走,不仅店里的伙计认识他了,就连来吃饭的常客都会同他打招呼。
他生得好,穿着也贵气,时常有人借谈天刺探他的身份。
闻听峦每每只笑笑,回一句:“娘子买的。”仿佛在问:你家娘子不给你买吗?
久而久之,没人再去讨嫌,倒是因他的话把田弄溪的身份传得有鼻子有眼。
从伙计那得知自己是江南富商独女,这间铺子只是名下万千产业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时,田弄溪龇牙咧嘴地瞪闻听峦,被他笑吟吟揽过腰接话:“并无夸大其词,娘子养活我一病弱书生可谓煞费苦心,少年白头。”
田弄溪:“……”她伸手拂去头上的雪花,满头乌黑的秀发无声控诉着眼前人的睁眼瞎。
来买账的男子语气不无艳羡:“谁叫你生得好,唉。”
“以色侍人,色衰爱弛。”闻听峦正色,“我每日睡前醒后都会涂抹雪肌霜,以确保肤若凝脂,娘子欢喜。”
看着面前啧啧称奇,要闻听峦写下雪肌霜店家地址的男子,田弄溪:“……”
自那日后,每日店里都会多出一蜈蚣般的长队,张口便是要找林公子寻夫妻恩爱之法。
这些人中有脸皮薄的,问完还得坐下来点两个菜,替铺子添了点人烟,田弄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曾朝三暮四如今只爱一人的世家大小姐。
她觉得闻听峦没有这方面的真才实学,但来讨教的人离开时脸上总挂着受益匪浅的微笑。
田弄溪忍不住打量垂眸烤火的闻听峦,心想这人说的话到底谁会信?
“林公子,你都和他们说了什么?”她凑过去顶了顶闻听峦的肩。
“嗯?”闻听峦回神,沉吟片刻附耳道,“亲我一口。”
全心全意等待“真经”的田弄溪:“?”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坦然的闻听峦,在后者刻意睁圆的眼睛里败下阵来,左右扫过看见无人注意他们后“吧唧”一口亲了亲他的一边脸颊。
闻听峦微眯了下眼,清清嗓子说:“瞻我。”
“就这?”
“嗯。”
“像这样的话我能想一箩筐出来,他们凭什么相信你啊?”
“咳咳。”闻听峦手握拳抵住薄唇假咳了声,眼底的笑意溢出,“因娘子的夫君是个病弱书生,读书人的话不可不信。”
话音刚落,一个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女孩“噔噔噔”地跑到二人面前,抬高手将手中的书费劲递到闻听峦大腿上,磕磕巴巴说:“林、林公子,我阿姐看不懂这个,挨先生骂了,眼睛都哭肿了,求、求林公子救救我阿姐呜呜呜哇哇哇——”
她说话声音不大,哭起来有种天崩地裂的即视感,田弄溪霎时感受到无数道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后背都被烫出好几个洞。她忙拉过小女孩替她抹泪,柔声说:“乖,好阿楠别哭别哭,林公子都会,咱先别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