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峦从柜台取笔回来,洋洋洒洒写了一段话递给小女孩,也说:“别哭了,拿回去给你阿姐瞧瞧。”
直到小女孩抽抽噎噎止住哭泣,她阿爹才姗姗来迟,低声斥责了下孩子,牵住她的手朝田弄溪抱歉地笑笑,“叨扰了田掌柜、林公子。你说你这孩子,不知道田掌柜和林公子新婚燕尔、伉俪情深吗?还跑过来扰他们清静。”
田弄溪:“……”
她张张嘴,无力地解释:“不,没有,其实也不是……”在男子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中又闭上嘴。
男子带着小女孩离开。
闻听峦玩她的手指,低声问:“小溪,出门前我给你绾发可好?”
他之前从未问过,往往是直接覆上她的额发,田弄溪也因懒得弄任其摆布。
她点头的动作一顿,福至心灵地问:“什么样式的?”
“阿楠那样的。”
脑海中浮现刚刚的小女孩那两个冲天的小啾啾,田弄溪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回:“我可舍不得让你操劳。”
闻听峦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像一片落在心间的羽毛般叫人心口发痒,田弄溪撑着脸看他,被他嘴角牵起的几不可察的弧度吸引,伸手将他嘴角向上扬了扬,一本正经道:“这样更好看。”
闻听峦点头,“记下了。”
身后不知哪桌传来窃窃私语:“王兄快记下记下!”
“记下了记下了!”
田弄溪:“……”
她狐疑地扭头,只看见两个推杯换盏的男子,书生打扮,腿上各漏出一小截摊开的书本。
闻听峦见她看过去,说:“我并非让他们时刻盯着你我。”他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等等。”田弄溪的视线落到那张桌上摆的两荤一素一汤上,“算了算了,都不容易。”
她把闻听峦拉回火炉旁坐下,“噢”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自己往柜台走去,弯腰在抽屉里翻了好久,翻出几个信封、几张信纸后满意地点点头。
闻听峦走过去,把刚被自己收起来的毛笔递给她,问要干什么。
田弄溪神秘兮兮地踮脚,凑到他耳边说:“通知其他铺子的人过年放假。”
“嗯?”闻听峦欲再问,被担忧他说漏了嘴的田弄溪一把扯了过去。因为着急动作粗鲁了些,唇角擦过他的耳垂。
田弄溪用气音解释:“晚上再和他们说,我怕他们太开心了把顾客当菜上。”
撞进她黑得发亮的瞳孔里,闻听峦挑眉笑了笑,低低应好。
他盯得她发毛,田弄溪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腰差点撞上柜台,被闻听峦的手隔开。
“我怎么了吗?”田弄溪一手搭在闻听峦小臂上,一手胡乱在脸上摸。
闻听峦摇头,轻吐:“只是想亲你。”
“你现在真是有点那个什么了,闻听峦。”田弄溪耳垂“噌”一下绯红,下意识往四处看,见刚刚那两个人不在才压低声音说。她把他的名字说的一字一顿,颇有股威胁的意思。
闻听峦咂摸出甜意,认真说:“小溪第一次唤我的名字。”
“真的吗?”田弄溪不信。
闻听峦点头,瑞凤眼垂下去,“小溪不记得了吗?”
他眉头轻轻蹙着,就连刚上扬的嘴角都明显朝下撇过去,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自然记得呀!你怎么这么想我呢?你的所有我都记得好不好。”田弄溪张大嘴巴吃惊地说。
她凑近亲了他另一边脸颊,拍拍他安抚道:“别伤心了,这样不好看。”
“小溪果然只钟情我这张脸吗。”
“怎么可能!”还有身材呀,田弄溪这下真惊诧不已。
“抛开脸和身材,我还是钟情于你的。”她严肃地发誓。
闻听峦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提笔替她书写寄走的信件,只留下田弄溪一人生出几分被误解的沮丧。
她像只小蜜蜂一样跑到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就是一言不发。
良久,闻听峦放下笔,将信纸塞入信封,敛眸说:“小溪怎样都好,无论……在哪都好。”
田弄溪忙回:“你也是!”
“嗯。”闻听峦眼底的冷意融化,又被外头的雪冻成冰,郑重道,“小溪不用起誓。”
“那不公平。”田弄溪回。
打烊时,田弄溪将休假的安排和铺子内的伙计说明,好悬没被欣喜若狂的众人抬起来游街。
新来的厨子吓得连锅铲都没拿稳,因常年和油烟打交道被熏黄的牙齿久久收不回,直到被身边见多识广的伙计告知“咱们掌柜的不差钱”才缓过劲。
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笑得找不到眼睛缝儿,在离开前的宴会上拽着田弄溪细算自己有多久没在除夕夜见过妻儿。
她能做的好少呀。
伙计们离开后,好再来的房顶上,田弄溪托腮看月亮,忧虑地感叹。
闻听峦偏头看她,证实她比皎月明亮。
【作者有话说】
闻听峦每日早上起床照铜镜:“田弄溪的夫君,早安。”
本人走剧情时脸上的表情:^_-
本人嗑cp时脸上的表情:o(^▽^)o
第70章 小年夜
◎“小溪在哪,我就去哪。”◎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早已闭门的好再来就被人敲响,“咚咚咚”三声轻叩后,一人掀开后院的帘子款款走到门口。
门被打开后,驿卒的目光先落在面前俊美无双的男人脸上,而后又茫然地看向地上那只雪白的冲自己喵呜叫的猫身上,怔了须臾就恍然大悟般直点头,“你就是林公子吧?”
闻听峦:“我正是田掌柜的夫君。”
驿卒“哦”了声,把手中信件递给闻听峦,说:“田掌柜的夫君,这是你夫君,哦不,你娘子的信。”
闻听峦面露笑意,颔首道谢。
后院,一个撸起袖子气喘吁吁的清秀姑娘跨过门槛走近,驿卒朝她点头,“信件给掌柜的夫君了。”
田弄溪抹了抹头上的汗,应得含糊。
她让驿卒进来喝盏茶再走,驿卒只道自己还要去送信,顶着暖阳离开了。
闻听峦将信递给身侧的人,将她鼻尖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擦掉,柔声说:“歇会再忙。”颗粒状的粉末在阳光下无处遁形,田弄溪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瓮声瓮气地拒绝:“还差一点。”
她预备回田家村过年,问了闻听峦,他说只要和她在一起去哪儿都行,田弄溪自然先排除皇宫,思来想去,只有去自己家才能让闻听峦来年有个由头可辩解。
回田家村前,先把这间铺子收拾一下。
她拢了拢刚掉下半截的袖子,随意问:“谁的信?”
“步芹。”闻听峦读信封上的落笔。
“啊?”田弄溪愣了愣,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愈往下读神色愈严峻,“还魂草……是什么?”
“还魂草?一味生长在深海礁石上的药材,民间传它可从阎王殿夺回一条命。”
“步芹说季鄞身体莫名江河日下,怎么看都看不好,一药方须以还魂草为引。”田弄溪皱着眉头看信纸上的泪痕,说出那个差点遗忘的名字。
闻听峦沉吟:“喜灵镇产此物,此事不难,只是临近年关,恐无人愿涉险。”
“我去问问吧。”
“且慢。”闻听峦拦住他,“让问寻无许去找。他们若找不到,喜灵镇无人可用。”
田弄溪抬起的脚一顿,犹豫道:“她问的我,我让你帮忙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闻听峦短暂地皱了下眉,又舒展开来,摸了摸她的乌发,轻声说:“不会。他们曾共事,想必心甘情愿。”
他们曾共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田弄溪收回脚,犹疑问:“你看见我了?”
她说得没头没尾,闻听峦却含笑颔首。
“他是背叛你了吗?”脑海中闪过闻听峦白衣染血的背影,田弄溪这才想起来问,嗓子一时和从出生就没喝过水般干巴巴的。
闻听峦笑得无害,“他还活着,自然未背叛我。”
真是她幻视了?森林里有毒蘑菇?
田弄溪讷讷地接过闻听峦递来的暖茶,小口抿了下,待嗓子被暖意润透才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杀他?我看见他死了,探了他呼吸的。”
“他是我插入岐王阵营的探子,我不伤他他会被‘自己人’杀。”
田弄溪明白了,“哦,假死是吧,就是不想理我呗。”
“嗯。”闻听峦郑重点头,“他为人太差。”
田弄溪睨他,忍了又忍,最终只说:“让问寻无许好好干,我给他们发金子。”
“我可代为转交。”
收拾完铺子,田弄溪又把行李理好了。
待到午夜,还魂草被湿漉漉的问寻和无许采回,田弄溪从小金库里倒了一堆金子给二人后,和闻听峦马不停蹄地坐上马车往瑞阳县赶。
到瑞阳县时小年已至,家家户户围炉扫尘,街边每家店铺前都有人埋头使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