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
遍寒暄一番,道明了情况。这男子名唤李铁,正是李阿奶的儿子,年轻妇人则是他的姐姐李蔓娘,外面挨打男人是他姐夫。
“家姐嫁过去后多年无子,那腌臢玩意儿竟在外面与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了孩子,还将姐姐赶回娘家!”李铁怒骂。
“那他今日上门又是为何?”杜槿听了也颇无语。
李铁愤愤,“那无赖东西,竟是上门来索要我姐姐的嫁妆,说要养儿子。”
有脸问正妻要钱养小三生的儿子,也是个奇人。
又闲扯了片刻,见李铁面露疲惫之色,杜槿起身告辞,“我家就住村西头山坡竹林那儿,若是李阿奶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可来寻我。”
李铁客气将杜槿送出门,道日后一定上门答谢。
这日,杜槿在自家菜园子里围竹篱、搭爬架,正思索怎么将竹林后头的山泉水引来,忽然听到院外有脚步声。
“请问可是杜娘子家?”来人正是李阿奶与李曼娘,手中还拎着腊肉和新鲜菜蔬。
杜槿客气将人迎进屋里,“两位直接来便是,还带什么东西!”
李蔓娘欠身行礼,“此番是特意来道谢,前日多亏有杜娘子救我母亲。”
见杜槿推拒,李阿奶硬是将东西放下,“你们刚安顿好,家里缺的东西多,收下便是。”
杜槿道了谢,又问起后来进展,李蔓娘有些赧然,“都是自家糟心事,没得教杜娘子看笑话。”
杜槿笑吟吟解释,“怪我那日冒昧上门,原是想跟阿奶请教些村中人情,不想却扰到你们。”
李阿奶和蔓娘都十分热情,忙给杜槿讲起村中情况:这青山村目前一共二十八户,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前几日将杜槿拒之门外的寡妇姓姜,为人一向孤僻。她男人前几年上山砍柴不慎摔伤了肺腑,回家挣扎两日就去了。姜寡妇自那之后便不再与人交往,只在家里养育独子。
另一个凶狠男人是老巴,村里出了名的老鳏夫,人还算老实,就是脾气古怪,村里人也不爱理他。
“村中其余人都是和善人,杜娘子放心。”谁知她偏偏一上来便寻到了这最难交往的两户人家。
“不过最近听说村子里有人家丢了东西,杜娘子平日里记得关好院门。”李阿奶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发觉入口微甜,清香回甘,诧异道:“这是什么茶水,滋味真新鲜。”
杜槿笑道:“只是些山楂叶子罢了,泡水喝理气、通脉、化浊,味道也好。”
李阿奶啧啧称奇,“我们在这山里活了一辈子,也不知这山楂叶子还能这么吃。”
杜槿又拣了几样常见草药介绍,“咱们村背靠大山,物产丰富,真是个风水宝地。这几日我只在后山随意转了转,便有不少收获。”
李阿奶喜笑颜开,“杜娘子是个明白人,外人都道青山村破落,老妇我倒是不服。咱村就是偏远了些,但这山里遍地都是宝哩。”
杜槿跟着李阿奶夸了几句,李蔓娘却提醒道:“杜娘子,虽然后山还算安全,但万万不可再深入了。”
“这是为何?”杜槿忙追问。
李蔓娘解释,“杜娘子有所不知,村子后山唤作大青山,里头有个废弃石矿,因此常有村中青壮巡视,大家平日里砍柴割草都去那里。”
“越过石矿就会进入茫茫羁縻山,听说山中巨树遮天蔽日,极容易迷路,又多猛兽、毒虫、瘴气,样样都要命。”
杜槿眉头紧蹙,“不想这羁縻山脉竟如此危险。”
李蔓娘点头,“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青山村背靠大山却一点儿用不上,才被人说是破落村子呢。”
杜槿有些怀疑,“这么多年,村中竟都没人进山吗?”
“自然是有的,但是进去的人都再也没出来过。”李蔓娘摇头,“大家守着田地也有盼头,何必去那深山里冒险。”
待到晚上商陆回来,杜槿便讲了近日见闻。
“那李家的儿子曾在青阳县做护院,惹出事情才丢了差事。”商陆若有所思,“听起来他似乎天生神力,倒是难得。”
“谁与你说那李铁了。我原本合计着能进山采药卖钱,现在看是想当然了。”杜槿无奈,“分到的土地刚开完荒,屋子也破破烂烂,后面又要囤粮又要修房,手头拮据得很。”
“无妨,总有办法。”
商陆在田中开荒忙碌一天,早已汗如雨下浑身湿透,便在院子里脱了衣服舀水冲洗。
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漂亮身体,宽肩窄腰,臀部挺翘,肌肉线条紧实流畅。麦色的肌肤上纵横着深浅不一的疤痕,充斥着野性的美感。
商陆冲洗到一半,无意中看到杜槿那灼热的眼神,忍不住面上微红,有些忙乱地擦干身子,又默默将衣服穿好。
饶是杜槿正为日后生计担忧,也把持不住多看了几眼,暗中啐道:呵男人,只会耽误我赚钱的速度。
虽然歇了进山采药的心思,但杜槿每日仍然十分充实,种菜、擦洗、做饭、带娃,忙忙碌碌。她也如约为阿鲤调理身体,每日饮食、药浴都照顾得十分细致。
待商陆将屋顶和院墙修好,杜槿又在院里移栽了不少花木,竹篱茅舍,藤萝掩映,小屋别有一番野趣。
那日治疗惊厥的李阿奶之后,村中陆续又有三五户人家寻到杜槿看病。头疼脑热,腹泻便秘,甚至还有个妇人来求子。
“杜娘子,你可能治那方面的事儿?”妇人上门时扭扭捏捏。
“哪方面的事儿?”杜槿摸不着头脑。
“就是,能不能让我生出儿子。”妇人悄声。
杜槿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照常把脉诊治,见对方脉弦、口干、肝气不舒,又细细问了葵水、房事等情况,那妇人羞涩答了。
村中没处抓药,杜槿挑着手边就有的桃仁、桂枝、鸡内金等药材开了方子,叮嘱她平日里多吃些姜枣,热水泡脚祛寒。
妇人欢喜应了,走前留下一盆豆腐,“我娘家姓窦,家传的豆腐手艺。杜娘子若是喜欢吃,尽管来我家拿。”
过了月余,不等豆腐娘子反馈,兰婶却先找上门来。
“昨儿个路上见着窦家娘子,气色好得很,问起来说是找你调理过?”兰婶平日里常带着赵风、赵林林几个来串门,今日却独自一人,十分反常。
见杜槿点头,兰婶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槿娘,你也给我看看吧,就按照她那方子来。”
杜槿笑道:“不是一回事儿,窦氏是来求子的,我给你按别的方子调理吧。”
兰婶期期艾艾,“就是一回事儿。”竟然也是要求子。
兰婶有二子一女还想继续生孩子,杜槿虽不解,但见她极坚持,只好正常开了方子。“婶子也不必焦急,你身体健壮、气血足,这种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杜槿也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道是时人观念不同,追求多子多福罢了。
这夜山中风雨大作,屋内小雨滴答,杜槿抱着阿鲤躲在角落里。
“只这一处漏雨,等雨停了我去屋顶拣瓦。”商陆终于将屋顶漏洞堵得七七八八。
杜槿埋怨:“上月不是拣过了嘛,怎么还在漏水。”
商陆麦色皮肤上透出一丝微红,“临时才跟赵方平学的拣瓦,下次就会了。”
杜槿失笑,“逗你的啦,还会怪你不成?这些日子修屋砍柴、开荒种地,若没有你,也不知道我与阿鲤过得什么日子。”
“你只管安心住下,这些事我来就行。”商陆背过身去打扫湿淋淋的地面。
到青山村之后,他就将弓和刀收进箱子里,扛上锄头日日在田间忙碌,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乡间村汉。
以前只有阿鲤,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每日脑中只想着如何给他们安稳的生活,那些痛苦的记忆几乎恍若隔世。
商陆并不讨厌这样简单平淡的日子。
找到屋里唯一干燥的角落,三人在灶火的余热中暖乎乎地挤在一起。
商陆摸了摸杜槿冰冷的手,犹豫片刻,悄悄放进自己怀里。杜槿闭目装睡,默默感受着手掌下面的柔软温度。
风雨里却然飘来一丝细弱的女孩哭声。
“呜呜呜槿娘,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第11章 赵风竟然跑了?
听着仿佛是赵林林的声音,杜槿忙起身去开门。
“槿娘,阿风与爹爹吵架,一气之下跑进山里了!
”赵林林在雨中浑身湿透,哭泣不止,“雨这么大,天又黑,不知阿风会不会出事!”
杜槿穿上衣服出门,“方平叔他们呢?”赵方平最老实和善的人,从未与人闹过红脸,怎会和赵风闹成这样?
“爹娘正要进山寻阿风,他们不让我来找你!”赵林林又冷又害怕,声音颤抖,“我实在放心不下。”
商陆拦住杜槿递上蓑衣和斗笠,又从箱子里拿出弓箭和刀,这才背着阿鲤同赵林林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