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种无妄之灾。
在气头上的时候,老妇人也想要抄起一把刀给当天那人一刀,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可怕。
她没想到,施有仪是真的这么做了。
施有仪自顾自地说着:“十八层地狱,听说过吧。”
“第一层可就是拔舌地狱呢,那天如果他勇敢地站出来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那多好啊。”
施有仪垂下了头,灯光照在她的头顶,顺着灯光老妇人看到了施有仪长长的睫毛。
施有仪继续讲着:“我怕他死后得不到惩罚,就亲手帮了他一把,我好吧。”
施有仪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
老妇人依旧不敢回答施有仪的问题,她生怕哪一句话说不对惹恼了施有仪,她呆呆地坐着,吞了吞口水。
正要回答的时候,她又听到了施有仪的声音:“神佛不帮我,我就反了这天,自己当这神。”
“我记得你当年做牛舌做的很好吃,不如把这条舌头给我卤了吧。”
施有仪这话说得轻松,仿佛她的面前不是一颗人头,而是猪头,她说话时候脸上的表情还像是她们关系好的那几年,带着女孩独有的俏皮。
老妇人有些坐立难安,别说卤了这条舌头了,她怕是碰都不敢碰。
施有仪见老妇人迟迟不说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你瞧你吓的,我诓你呢,我想了想你应该是不敢下手的。”
她又把先前那顶帽子戴在了头上:“可惜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也就只能借你这厨房一用了。”
说完之后她站起身就往厨房走去:“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说是这样说,可她却没有半点要等待老妇人回答的意思,她自顾自地拿着那条舌头往厨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恐怕现在你们也不敢不愿意吧。”
那天老妇人坐在外面盯着施有仪的背影看了很久,她总觉得她在施有仪的背影之中看到了落寞的感觉。
施有仪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突然失控了,她把小饭店里的厨房砸了个稀巴烂,一边砸还一边说:“臭的!这个人是臭的!”
施有仪生了很大的气,夫妻两人不敢上前,只能看着她生生把他们多年来的心血都砸了。
过了一会儿施有仪缓了过来,她坐回了老妇人的对面,手里还拿着那条血淋淋的舌头。
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又失控了,过些天我送些钱来,算是赔罪。”
说完之后她又拎起那颗人头,径直走了。
她走的很干脆,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老妇人。
从那天开始,她就彻底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在那年冬天的时候,有一个雪夜之中,夫妻两人小饭馆的门外面多出来一个信封。
信封里装着一笔钱,算是一笔巨款,老妇人知道这钱是施有仪送来的。
从那之后,那个厂区逐渐荒废了下来,没人能说得清楚原因,只记得是在施有仪出事之后才开始走下坡路的。
一直到现在,故事终于讲完了,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暮年的时候回想起来这一切,难免唏嘘。
她的眼睛逐渐浑浊,她看着外面的落日,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她说:“那一天,施有仪还点了些菜呢,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她点的菜和你今天来这儿点的菜一模一样。”
那是她此生最难忘的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任何一个细节。
【作者有话说】
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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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用精神
◎官知止而神欲行◎
故事一共就这么长。
秦昭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白语正盯着不远处的夕阳发呆,她身边的谢金蹲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天边的残阳染红了大半边天,秦昭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刚刚房间里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太难受了。
这一次谢金忽然泄了气,再没狗腿地围上来对着秦昭嘘寒问暖。
秦昭觉得,这大概是谢金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
三个人回到车上之后,谁都没说话,车里放着谢金先前买好的零食和水,秦昭随手打开一瓶,一口气都灌了下去。
过了很久之后,白语才慢悠悠地开口:“那对老夫妻怎么办?”
秦昭长出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秦昭默了一会儿:“让陈默找人来处理吧。”
老妇人讲完那个故事之后,就决意要去赴死了,到最后的时候,老妇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她笑着问秦昭:“孩子,你准备陪我一程还是先走?”
秦昭下意识抬腿就走,她还没从施有仪的故事里缓过来,不想再面对另一个人的生死了。
……
离开那间小饭店之后,一行人找了个酒店,办理了入住。
到了酒店之后,谢金又变的活泼起来,这一路上他对秦昭和白语都很照顾。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谢金又带着两人去订好的餐厅,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秦昭终于找到了机会,她看着谢金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一直埋头吃饭的谢金手里的动作忽然顿住了,秦昭不提还好,她猛地这么一提,他的脑子里就又想到了那个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之后,谢金才敢抬头看向秦昭:“挺……恐怖的。”
开口之前,他原本酝酿了好几个回答,诸如:“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算不上什么,小爷我什么没见过啊!”之类的回答,仔细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他需要和秦昭说真话。
他今天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谢金说完之后,秦昭很久都没有回答,她依旧慢慢夹着她面前的那盘菜,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谢金摸不准秦昭的意思,心里很是忐忑,他心中有无数个猜想,越想越急,到了最后,他都想要催一催秦昭,想要秦昭不管好坏给他一个回答。
就在他耐心耗尽,想要开口问一问秦昭的时候,秦昭终于开了口:“挺恐怖是吧,以后这种场景我估摸着还挺多的。”
说完之后秦昭又开始夹着菜,她抬头看着谢金,餐厅的顶光灯恰好打在谢金的头顶上,灯光的加持下,秦昭在谢金的额头上看到一层细密的汗珠。
秦昭没准备等谢金回答,她又继续说了下去:“虽说你和我举行了拜师礼,现在我也要再认真地问一问你,你还愿意当我的徒弟吗?”
这一场血腥的场景日后恐怕要深深烙印在谢金的脑海里,而现在的一切,也仅仅不过是个开始,如果谢金决意要走这一条路的话,那么未来还有数不清的东西等着谢金。
从前谢金的脑子里可能对于危险没有什么概念,又或许他对好多东西的认知,还停留在从电视剧、电影里看到的那个层面,和亲眼所见的那种冲击力完全不一样。
所以秦昭想要问一问谢金,亲眼见到这些之后,还愿意不愿意。
谢金听到秦昭的这句话,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举着筷子,手肘支在桌子上,认真思考着秦昭的这句话。
那些血腥的画面是挺有冲击力的,他在心里祈祷以后尽量不要再接触这样的画面了。
为了这个原因,他是可以回答秦昭,他不愿意,但经过这几天陈默对他的熏陶,他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真谛——你总得有个热爱且能为之奋斗的事业啊!
前面那二十多年谢金的生活和这些天跟着秦昭的生活作对比的话,那前面的二十多年他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行尸走肉。
谢天雄阅人无数,既然谢天雄都觉得他应该跟着秦昭,那他不妨就听一次话,老老实实跟着秦昭,把事情做好。
想到这些,谢金点了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秦昭再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她只说谢金做得很好。
说完之后秦昭就转了话题,她把今天在小饭店里老妇人给她讲的那个故事,原封不动地讲给了白语和谢金听。
白语听完之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她最感兴趣的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施有仪到底是如何齐齐切断那颗人头的。
白语点了点头:“你还记得那个桑林吗?桑林之舞?”
秦昭当然是记得的,她叹了口气,又回想起了庄子的《庖丁解牛》。
这里面详细描写了肢解牛的方法,这一篇的后半篇中,还详细描述了肢解牛技术是如何这么娴熟的。
白语:“我回去翻看了一遍原文,他讲肢解牛的时候要从骨节之中的空处进刀,依照牛本身的构造来下刀。”
听到这些的时候,谢金自觉地把头埋得很低,他一听到这句话脑海之中就会浮现白天那血腥的场景,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鼻子里全是那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