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极了,甚至有些忍耐不住要吐出来的冲动。
眼看着眼前这些美食,谢金忽然间就不想吃了,他想要找个借口逃离这里,但一想到未来还会遇到许多类似的事儿,他又开始强迫自己留在这里,听完白语和秦昭的所有对话。
白语没注意到谢金怪异的行为,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就比如这句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
“讲的是技术好的厨师每年换一把刀,是割肉割坏的,就像是我们用刀割绳子一样,而不好的厨师每月就要换一把刀,他们的刀坏了,完全是因为骨头不知道在哪里,乱砍造成的。”
白语拿着这一篇《庖丁解牛》举例,用来论证她的想法。
没有用过刀的人可能不知道,切断骨头的时候,力度角度不对的话,刀很有可能卡在骨头里。
恰好是这一篇里关于用刀的这些描述,让白语认为这一篇所讲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这不像是施有仪能办到的,只有宝刀还不够,还要有娴熟的技术,白语猜测那个帮助施有仪的人,应该是个屠夫。
这是个技术活,白语觉得施有仪一个人肯定办不到。
秦昭想到了李家人现在做的那些生意,她听桑雪说过,他们那一家人时不时就会送一把宝刀给桑雪。
可她记得在老妇人的故事里,施有仪是个连切菜都不太熟练的人,她大概是不太会用刀的。
秦昭:“施有仪切断那颗人头的时候,应该还有个帮手。”
秦昭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这个协助施有仪的人是姓李吗?
得出结论之后,秦昭给谢金发了条信息,让他试着从那个废弃的工厂里面还有施有仪和这个屠夫帮手上面查一查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完之后白语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不过,我觉得这《庖丁解牛》有些不对劲。”
秦昭刚刚发完信息,她收起手机,抬头看着白语的眼睛,此刻白语的眼睛眨个不停,她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好像有些紧张。
这还挺难见到的,白语用刀有个习惯,就是要完全的专注和冷静,所以这些年秦昭和白语碰面的时候很少能见到白语紧张的状态。
她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一直稳重的白语忽然紧张。
秦昭饶有兴致地看着白语:“哪里不对劲?”
她很期待白语的回答。
白语叹了口气:“那人回答梁惠王的时候,先说自己臣之所好者道也。”
大约说的是,他注重研究的是肢解牛的规律,是根源。
“这句话单独出现在这儿倒没什么。”
怪就怪在后面那句。
白语继续说着,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秦昭的身上。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白语:“但后来他还说了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这句话的大意是他在用精神和牛接触,他说他不用眼睛去看,感官停止了,然后精神在运行。”
这是白语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普通人的如果回答这个问题,多半会说自己积年累月地杀牛,慢慢就熟练了,但这个人不是,他说他用精神和牛接触。
听完白语的话之后秦昭彻底愣在了那儿,她的眼睛虽然直直盯着白语,但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一丝光都没有。
她就这么眼神空洞地坐着,她想到了她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泪,又想到了老头那句“一切都源于你的心”,电闪石光间,就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好像找到了提升神力的方法。
放弃感官,而用精神去看。
这说起来有点玄幻,不睁开眼睛怎么看得到?但秦昭的心里是真的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这是唯一的一条路,要用心而不是用眼睛。
【作者有话说】
整篇之中借鉴地古言均来源于《庖丁解牛》原文。
第66章 黄河淤泥里的龙骨
◎世间万物总是讲究个等价交换◎
回到酒店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秦昭躺在床上,手里举着手机逐条查看着未读的信息。
白天眼睛流过血泪,所以现在看屏幕的时候特别不舒服,她揉了揉眼睛,下一秒就看到了李鹤亭刚刚发来的信息,那信息很简短,只有秦昭两个字。
秦昭皱着眉看着这条刚刚收到的信息,原本是没什么好气的,有话就说,单独叫一声她的名字算什么?这是在叫魂吗?
她刚在屏幕上打出这些字之后又一点一点把他们删除了,她的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秦昭这一次再打字的时候动作很慢,她一边打字,一边在脑海里思索要怎么用词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
她问李鹤亭:睡了吗?
发出这条信息的时候,距离李鹤亭发来那条消息已经过了五分钟,秦昭原本是做好了要等一会儿李鹤亭才会回复的准备的。
没想到下一秒李鹤亭的回复就出现在了屏幕上,他几乎是秒回的。
李鹤亭:还没有。
秦昭这一次的手指在屏幕上动的飞快:没睡的话,咱们聊聊呗,不管怎么说在山洞里那次咱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这话说完秦昭很是心虚,这段时间以来她对李鹤亭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她不确定李鹤亭会不会答应她这聊一聊的请求。
她没想到,这条信息发过去不久之后,李鹤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咬着嘴唇,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接听,原本她计划中的两人聊一聊是仅限于文字,这方便她给自己留出来思考怎么回复的时间。
毕竟她想要套话,总是要讲究一点语言艺术的。
可不管怎么说,聊一聊的提议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现在挂断又显得不太好,秦昭犹豫间,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一不小心就点到了接通那个按钮。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李鹤亭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怎么这么久才接,这么重视我啊?接我电话之前还得准备准备?”
李鹤亭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有点笑意。
秦昭一听他的话,火气又上来了一些,她腹诽道,真是自恋狂,她赌李鹤亭一定没想到,自己其实都有些不太想接通这个电话。
但一想到办正事要紧,她又把脾气压了下来。
秦昭的语气变得柔和,她轻笑两声:“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吗,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鹤亭哦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秦昭你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话音落了之后,秦昭就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
秦昭思索了片刻,心中天人交战,一个秦昭觉得既然李鹤亭都这么大方的说出来了,自己还不如直接问,另一个秦昭觉得这个李鹤亭诡计多端,直接问肯定是问不到的。
正在秦昭思考的时候,李鹤亭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秦昭,你就不想问问我,有关于施有仪的事情吗?”
李鹤亭似乎没想要等秦昭回答,他一句接着一句,自顾自说着。
“你们今天去了厂区吧,别浪费精力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李鹤亭倒是大方,他甚至没等到秦昭提问,就说出了秦昭想要的回答,秦昭的思路被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问题突然打断了。
秦昭的思路被打断了之后,才察觉到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她用手背轻轻揉了揉。
眼睛实在是太难受了。
李鹤亭长出了一口气,秦昭听着李鹤亭的声音,好像突然能看到他抽烟的时候的姿势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秦昭就在这一刻突然不想去套话了。
秦昭问:“她是你们的家主对吧?”
李鹤亭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秦昭的问题。
秦昭继续问:“施有仪她不会用刀是不是?”
李鹤亭:“是啊,家主她不会用刀。”
秦昭的眼睛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打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轻轻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和李鹤亭继续对话。
秦昭心里捉摸不透这个李鹤亭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没想到他能这么大方的把这些信息都告诉他。
还没等秦昭继续问,李鹤亭就问了一个问题:“那个龙骨碗你给了桑雪对不对?”
秦昭:“对啊,既然你们送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想怎么处置都行。”
李鹤亭轻轻笑了一两声:“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秦昭,那东西是家主给你的,自然你想要怎么处置都行,只不过那东西还挺难得的,就这么给了别人,可惜。”
秦昭顺着李鹤亭这句话想到了暗河底部那条会流眼泪的黑龙,她原本想要提醒李鹤亭一句,那暗河里不是还有一条吗,话到嘴边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她莫名觉得自己对那条黑龙有些感情。
扒皮抽筋,这得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