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将新倒好的茶递到南绯音面前,看了她半晌,问:“怕吗?”
南绯音单手支着脸,手指在脸上轻点两下,“我说不怕,你信吗?”
“信,死到临头你都不会怕。”萧烈站起身,缓步走到凉亭门口,“也不知如何养成的如此胆大妄为的性子。”
南绯音耸了耸肩,她还真不怕。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她家啊!
她不会走路就已经会在皇宫爬了,她怕什么。
虽然不是自己的皇宫,不过天下皇宫都差不多嘛,她熟。
她最后吃了块糕点,“萧烈,你家厨子不错啊,我明天还来你这吃早饭。”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萧烈身边。
萧烈侧眸看她,“一点不知客气,待你能活着从皇宫出来再说吧。”
他上下瞧她,“本王的匕首呢?”
南绯音不情不愿地从腰间拔出匕首递给他,“喏,小气鬼。”
萧烈:“……”
他拔出匕首,把刀鞘伸到南绯音面前,“底部有机关,适合最紧要关头使。”
他轻轻摁了下刀鞘底部,空空的刀鞘内立刻伸出一柄锋利的刀刃,刀鞘变刀柄,又是一把武器。
南绯音眼睛亮了亮,“所以你给我用了?萧烈,我以后再也不诅咒你被雷劈了!”
萧烈闭了闭眼,看南绯音爱不释手的样子,又不由得无奈摇头,然后伸手在她腰间摸了一下,几张银票立刻到手。
“五百两卖给你,你还欠本王二两银子。”
上次梁文皓赔的五百两,买烧鸡吃了二两,萧烈直接把她全部身家掏走了。
南绯音感激的心啪嗒摔到地上,碎成好几瓣,幽怨地望着他。
萧烈勾了勾唇,道:“皇帝面前不可不知礼仪,胡说八道。梁直此番,定然是使尽浑身解数也要让你脱一层皮,你是大将军独子,命是丢不了,只需忍让便能全身而退,最多受点罪。
若是梁直步步紧逼,你便退让一步,不提梁文皓之罪,只管将一切推到本王头上,本王要他死,便无人敢说二话。”
南绯音望着萧烈的眼睛,笑容淡了一分。
萧烈的意思,是梁直以她挟持官员的罪名要挟,要跟她各退一步。梁直可以不追究她挟持的罪,她也就不要再追着梁文皓的罪不放。
这样梁直可以避免一个污点,而她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人也救了,梁文皓也废了,萧烈说了要亲自斩他,三日后就是要斩。
但不是名正言顺,是他九王爷仗势欺人。
他又在用自己的名声来挡一切的阴谋算计,只为还那些女子一个公道。
而那些证据、指认,通通都作了废,没人在意那些。
南绯音笑着叹气,“我说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了,我的九王爷,我好像跟木头人说话一样。都推给你,那又要说你九王爷滥杀无辜,狠毒残暴。”
“本王并不在乎。”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吧,见不得黑白颠倒,污水乱泼。梁文皓有罪,他就是罪有应得。我挟持官员不对,那便罚到我头上,跟你九王爷有何干系?”
她甩了甩衣袖,往门外走,“我这回也算是羊入虎口了,就是不知道谁能咬得动我的骨头。”
走了两步,她又转过身,冲萧烈抬了抬下巴,笑得骄傲又好看,“九王爷,明日我要吃早点的,你可准备好了。”
萧烈静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随后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许久都不曾移开视线。
第19章 请陛下治南绯音死罪
皇宫。
南绯音远远地望着宫殿金顶,朱漆门,同台基,权力巅峰之处。
“南少爷,还请您独自进宫。”太监李顺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慕右。
南绯音嗯了一声,让慕右留在外面。
此时,百官都聚集在御正殿中,梁正和梁直两兄弟跪在殿中央。
南绯音进殿时,两人同时投过来愤恨冤屈的眼神,两侧的官员打量着她,脸色各异。
南绯音今天穿的是暗红锦衣,衣摆上绣着黑色的雷纹,腰间坠着一串白玉珠子,行走间举手投足全是贵气。
随意自在的像是回自己家。
南绯音轻抬下巴,看都没有看满朝文武,直直地走向最高处的龙椅。
一众人脸色莫名,直到她抬脚上了台阶,才被人叫住,“南少爷。”
“嗯?”南绯音突然回神,收回了还要再上台阶的脚。
差点忘了,这不是她的皇宫。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转身看向叫住她的人,眼睛亮了亮,好一个俊俏男子。
比不得长晚那般妖孽,但是也可担得起一句风光霁月,眉目俊朗。
“南少爷,陛下仁慈,特免了你的跪拜之礼,但你也不该如此无礼。”男子语带冷意。
“齐深,无碍。”萧承嗣抬了抬手,“朕与阿音自小就亲厚,他不曾来上过朝,不懂规矩也是正常。”
萧承嗣看向南绯音,“阿音,梁直告你挟持朝廷官员,要他按照你的意思办案,可有此事?”
南绯音站在百官最前,答得底气十足,“有。”
萧承嗣没想到真有此事,一下站了起来,“为何?你可知挟持朝廷命官是死罪啊。”
梁直趁机大声喊冤,“陛下,臣为官十余载,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被人拿刀抵着脖子办案,试问,如此办案,如何公正?”
满朝官员都感同身受,他们自认高人一等,如今堂堂刑部尚书二品官,却被如此对待,谁知道下一个会是他们中的谁。
一时间,群情激奋,一个个都在指责南绯音。
“素闻南家少爷不学无术,欺民霸市,没想到如今都欺到朝廷头上来了!”
“我等敬佩定国大将军之忠,可终究是虎父犬子,日后百万大军交到这般人手里,还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
“请陛下严惩此事,如若不然,满朝文武日后如何秉公执法?如何能安心为民请命?”
一个个七嘴八舌,全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好像他们平时所有的不满,都是由南绯音造成的。
南绯音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一道雷,根本没听这群人在抱怨什么。
这里可是皇宫啊,在这都劈她!
“阿音!”萧承嗣的声音骤然严厉,“你为何要挟持梁大人?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朕也保不住你。”
南绯音勾了勾唇,懒洋洋地站定在梁直面前,好似他跪的是她一样。
她说:“我若不挟持他,梁大人那私囚良家女子,手上不知多少条人命的好儿子,如今只怕还在继续滥杀无辜。”
“陛下!”梁直一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吓得南绯音忙闪到一边,生怕血溅到她身上。
梁直悲愤欲绝,“我儿若真有罪那是微臣教子无方,南少爷存心要报复我儿,便将证据送到刑部就是,我自当按律法审理。
可你伤我官差,逼我审案定罪,又是何道理?若全天下都如你这般不顾律法,不讲规矩,那岂不是乱套了?”
梁直扯着嗓子,精髓的表演出了什么叫字字泣血。
南绯音笑容淡了下去,低低的重复,“若真有罪、存心报复?呵,梁大人这意思,好像我冤枉梁文皓一样。”
梁直红着眼睛仰头瞪着她,“南少爷与我儿交好,少年气盛难免会有矛盾。若只是玩闹,我自是不会计较南少爷的无心之失,南少爷你说呢?”
南绯音挑了挑眉,果然跟萧烈猜测的一样。
梁直架势摆得足,就是要让她把梁文皓的罪行,说成是她跟梁文皓的私人矛盾。
然后各自退让一步,这事就算过去了。
梁直没有那些罪行,她也就没有挟持官员那么严重。
再加上萧承嗣一看就是个和稀泥高手,这事就这样和平揭过,各方皆大欢喜。
唯一可悲的只有那些女子,梁文皓若无罪,那她们便是无端攀咬,还会被人说是她们自己想要攀附权贵行为放荡,才会被落到那般境地。
冷言杀人,比刀刃更加锋利。
南绯音垂眸与梁直对视,梁直眼底毫不掩饰挑衅。
她若是顺着梁直的意思,正合他心意。只是死了个儿子,还是被皇室九王爷滥杀的,自己得了名声,说不准皇帝还会安抚他,许他些好处。
她若是不顺着,那她今日就要受了这挟持之罪,重则砍头,轻则入狱,讨不了好。
南绯音眼底逐渐冰冷,她从未在百官议事的朝堂上,被如此欺负过!
她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张张染血的宣纸,“梁大人,我可从来没跟你儿子有什么年少气盛的矛盾,这上面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是你儿子过手的人命。”
她把一张张写着罪状的纸在百官中分发,各官员纷纷交换互看,个个脸色大变。
“简直是禽兽行径!天下脚下竟能做出如此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