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部分人没有笑，仅仅在字幕出现后鼓起了掌。
嬴佳猜测那几个应该是同样参与金狮奖竞争的导演。
电影结束，灯光大亮，本应该散场的众人却突然看到第一排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站了起来，走到了屏幕正前方。
他的影子拉长照映在白色的荧幕上，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感谢各位导演、演员、影评人、媒体、电影爱好者来参加本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老头开口，“我是本届评委团主席科米尔·查理斯，在大家继续观影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大家说。”
对电影议论纷纷的众人安静下来。
这是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举办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一幕，评审团主席居然公开出席开幕电影展映并似乎有为其站台的意思。
许多媒体人手中的笔已经蠢蠢欲动，一篇篇“金狮奖内定”“艾尔斯特纳导演成为金狮奖最有力竞争者”的稿件即将成型。
科米尔·查理斯并不在意众人脸上的震惊，清清嗓子继续自己的发言，“感谢各位导演为我们带来了一部又一部精彩的作品，它们都将在之后的几天里陆续展出，我以个人多年的观影经验保证，它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但同时，我要说明一点，由于题材的缘故，本次入选主竞赛单元的影片都有些……嗯……我得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有些沉重。”
“或许它们会让你们难过，会让你们愤怒，会让你们焦虑，也会让你们感到无能为力，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永远记得《如何优雅地搞砸一切》这部电影想传达给我们的。”
“即便搞砸一切，我们也要保持勇敢且乐观地做出选择。”
“这是独属于人类的坚韧。”
说完这一长段话，科米尔·查理斯不再停留，率先走出展映厅，前往另一部电影的展映厅。
满室哗然里，嬴佳轻轻笑了笑。
她似乎明白了评审团选择《如何优雅地搞砸一切》作为开幕式电影的原因。
《遗忘者的备忘录》、《玻璃海》、《第十三个谎言》、《时间修补匠》、非洲导演的公路电影以及她的《坠落的审判》等等，每一个故事都脱不开现实。
电影戳破虚幻的泡影，撕扯开丑陋的人性和制度，将无法解决的问题血淋淋展现在观众眼前。
可艺术永远只能呈现，无法解决。
每一个因电影而愤怒的观众也无法解决。
但总要像《如何优雅地搞砸一切》主人公那样，面对稀巴烂的人生，也要笑着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说不定这一次的结局是好的呢。
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心态，展映第二天，嬴佳走进了《坠落的审判》放映厅。
这里人满为患。
第199章 坠落的审判（上）
“嬴导越来越有大导的风范了。”
“满打满算，嬴导才入行7年吧，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眼见着嬴佳在一片问好声中于最前排坐下，记者聚集区的议论声这才平息下来，这也不怪他们，属实是习惯了这一代华国导演在国际上的寥落待遇，陡然间看到名声响当当的大导对嬴佳敬佩有加，还有些不习惯。
“嬴导靠《泰坦尼克号》奠定的国际知名度不可小觑啊。”
“再给嬴导几部英语片，说不定能征服全球也不一定呢，诶， 你们看你慢看评审团主席对嬴导的态度。”
“真没想到科米尔还会笑呢。”
记者们又聊了几句，话题一转，落在记者聚集区边缘一位面容温和的女人身上。
“说起来玉枝以前还约过嬴导的专访呢，现在估计再也约不到了。”
“嬴导之前啥样啊，玉枝你给我们说说。”
“玉枝？玉枝？”
林玉枝如梦初醒，微笑摇了摇头，没有参与话题，只不过思绪同行们的调侃回到了七年之前。
那时候的嬴佳因《我在九零嫁下岗工》一炮而红，开启华国短剧新时代，影视圈一边馋她的吸金能力，一边又看不起她拍不入流的作品。
就连彼时的林玉枝，对采访时声称要进入电影圈的嬴佳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并不相信她真的能拍出什么叫好又叫座的影片。
然后影视圈迎来了《电锯惊魂》。
随后是《功夫》《华国合伙人》《泰坦尼克号》《大红灯笼高高挂》《花样年华》。
以及现在的《坠落的审判》。
营销号这么形容她——嬴佳是一位没有失败作品的导演。
是的，没有失败作品，所以大众对她成功的要求也格外严格。
要是换了其他导演的电影入围金狮奖，不知道要被夸成什么样，可换了嬴佳本人，标准就变成了不拿金狮奖就是失败。
这两天的展映会，林玉枝随媒体团把本届金狮奖的有力竞争作品看了个遍。
每一部都是优秀到足以获奖的电影，有些电影甚至于让林玉枝恍惚认为，这次恐怕真会如网上猜测般，嬴佳将错失金狮。
可在刚刚嬴佳啜着微笑走进展映厅的时候，林玉枝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嬴佳面对她的采访镜头宣布将要拍摄《电锯惊魂》时露出的笑容。
这一刻，林玉枝什么担忧都没了。
她只需要做一位专注电影的观众就好。
“啪——”
全场灯光大灭。
电影开始了。
……
人物未出声先至，几段简短的中文对白，告诉观众们电影里正在进行的事。
女主名叫桑德惠，是一位畅销书作家，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平和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阵激烈的音乐声打断了。
桑德惠指了指楼上，表示那是她丈夫在工作，不必在意。两人努力尝试了几次回到采访正题中，可音乐声太大了，几次三番打断话题，她们最终还是尴尬地结束了采访。
电影取景地在日本青森县，这里常年被雪覆盖，白皑皑一片分外美丽，桑德惠的儿子八户伸经常在雪地里遛狗。
今天也不例外。
与往日不同的是，八户伸带着狗回家之时，却在家门口的雪地上看见了一具尸体。
是他的父亲八户和男。
八户和男仰面躺在雪地上，额头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冷硬的雪，煞是美丽。
激烈的音乐中，八户伸的哭喊中，狗的吠叫中，桑德惠自二楼出现，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
电影开场七分钟，电影的第一个爆点出现，只不过在欢快的背景音乐里稍显诡异。
“这似乎不像悬疑片啊？”林玉枝看了看表，心想，“独栋别墅，家里只有桑德惠和八户和男两个人，凶手是谁一目了然，压根儿没必要拍两个半小时的电影吧。”
画面一转，警察开始检查案发现场和尸体。
死者八户和男手臂擦伤，呈仰卧姿态滑行到案发位置；脑部左颞处红肿，曾撞到钝器上或受到猛烈击打；受伤的位置和尸体被发现的位置不同，因此脑部碰撞发生在死者着地之前，死因为头部外伤，但无法确定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原因。
理所当然，桑德惠成为了案件的第一嫌疑人。
而在桑德惠的讲述里，案发当日，结束采访后，八户和男曾到桑德惠的房间与她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就回到阁楼继续工作。桑德拉在自己房间工作了一会儿后便戴上耳塞小憩，直到被八户伸叫醒后发现八户和男的尸体。
桑德惠委托的律师中村森听完她的话，仔细查看了别墅的构造，又向桑德惠询问了几个关键问题，最后得出了一条辩护思路。
八户和男头部外伤是由于其从三楼阁楼垂直坠落后撞击在一楼棚屋边缘时形成，而仰躺在雪地之上的姿势是由于其撞击棚顶后的反作用力摔落在地，最后滑行一小段距离后抵达最终位置，即尸体被发现的位置。
但问题来了。
她们需要解释为什么屋顶没有发现死者的的DNA，棚屋墙上为什么会有三处血迹，以及最为关键的——桑德惠手臂为什么会有瘀伤。
毕竟桑德惠的解释看起来十分荒谬。
她表示手臂上的瘀伤是在经过厨房的时候撞到操作台后形成的。
中村森律师平静讲述现况，因为阁楼窗台过高等原因，检方排除了意外事故，只剩下人为因素和自杀两种可能，所以她想了解八户和男平时的性格，考虑自杀的可能性。
桑德惠犹豫良久，告诉了中村森一件事。
八个月之前，她曾发现丈夫八户和男服食过量药物后晕倒在地上，但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发现，就连儿子也不知道。
中村森非常敏锐地回问：你确定吗？你有叫医生吗？你后来和八户和男聊过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