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缠住他的腰,对他疯狂摇头。
直到这一刻,他体内的恶魔、愤恨、爆裂、狂怒,像骤雨停歇,浓云散去后,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以往十年的光阴,没有任何一刻,超越现在这一刻。
至此,他似乎才真的看懂了周明希骨子里的狂野不羁,以及她灵魂深处注定无法修复的裂痕,也好像终于明白在这段婚姻中,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这个问题,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他哑声道:“如果你撒谎,我不知道我一会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强迫她看着他。
“什么?”她轻声问道。
他直视她双眼,一字一句冷冷地问道:“你跟那个男人,还有没有联系?”
周明希端详着眼前的丈夫,此时的他带着满满的压迫感。因为嫉妒,他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她不得不承认,她天生就喜欢看男人失控。
看他们想要驯服她却无可奈何,看他们想要逃离她却情难自禁,更想看他们厮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有种冲动,想点头,想告诉他,不仅有联系,他今天还住在了我们隔壁,你俩还一块儿打球,一块儿喝酒。
对了,你跟他今天还相谈甚欢。
当然,她还没疯到这个程度。
周明希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摇头:“没有。”
第31章 他觉得他更适合当她丈夫
民宿的隔音很不好,因此,隔壁那对夫妻从争吵到后面激烈的情事,程简被迫听了全程。
周明希歇斯底里的控诉一字不漏进入他耳中,原来,他这位“下属”的婚姻早就只剩下一层华美的表皮。
“我不是你摆在家里的人偶。”
“我还要找一个或者无数个男人,来证明我还是有魅力的。”
听到这句话,他低头咬住烟,无声地笑了笑,心口的酸涩,像是随时要酿造一场海啸。
很快,他听到“砰”一声闷响,那声音响起的第一秒,他双手紧紧抓住栏杆,理智早就抛之脑后。他想,如果邵竞敢动她,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加入这场战局,去维护她。
庆幸的是,那男人后来再无动作,只有情绪到顶的无能狂怒。
他们吵了多久,他就站在那里多久,直到烟蒂将烟灰缸堆满。
最后,此起彼伏的叫声无孔不入,像是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他们要把所有的力气发泄到对方身上。
夜无尽的黑,程简的心绪,无穷无尽地跟着海浪声起伏。
手指灼痛,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手里的烟已经燃尽。
他掐了烟,盯着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给自己倒了杯酒。
抿了口酒,又重新点燃一根香烟,程简想起跟周明希的第一次见面。
他跟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 7 月的库尔德宁。
那天,他自驾到库尔德宁的柏世营地,那营地坐落在云杉森林中,雪山下,是新疆出了名的顶奢营地。
正值暑假,订房时,他被告知当天的房间都已经全部售罄,哪怕他想以当日价格的两倍,也就是八千块钱订一间房,那维吾尔族姑娘还是无奈摇头:“不好意思先生,真的没房了。”
程简有些败兴,正想离开,那姑娘又叫住他:“今天村民节,有草原舞会跟集市,您可以体验一下,到时候我找村民问问,或许他们家会有空房间。”
维吾尔族姑娘很热情,可能是不想他失望而归:“舞会很好玩的,很多人都特地来玩。”
他点了点头,笑问:“需要入场门票吗?”他以为那姑娘这般热情是为了卖门票。
“不用不用,免费的。”
草原篝火舞会 5 点半开始,程简看了眼时间,才 4 点,他对集市没兴趣,便想着先骑马逛一圈,等回来刚好可以参加。
新疆景区的骑马价格都是统一价,八十块钱一小时。
马夫将一匹高大雄壮的棕色马儿交给他,又问了一遍:“不用牵着吗?”
程简摇头,拍了拍那马儿的背,笑道:“放心,我会骑。”
马夫指了个方向:“那边就是齐孟徳观景台。”
程简点头,道了谢,催动了马儿,马像一道风跑了起来。
在新疆,马比车好使,最震撼的景通常在草原深处,车子根本开不进去,只能骑马,或者徒步。
那天的天气很好,深蓝色的天空,上面荡着几缕薄云,风吹云动,流云的倒影,倾泄在旷野的绿意里。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纵马奔腾,自由被具象化。
那一刻,你可以是鹰,可以是风,是不受拘束的万物。
游客都被集市吸引了去,此时的草原只有几个牧民,他们慢悠悠赶着羊群。
程简打马经过时,望着成片的羊群,像散落的珍珠,落在草场的每一处。
他半年来的执念和焦虑,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那段时间,他的影视公司裁了 80%的员工,他和他的合伙人就此一拍两散。
深耕影视行业十年,见证了影视最辉煌的时代,又眼睁睁看着它走入深渊。
都说离职了应该去趟新疆,程简来了,一人来的,他没有目的,只是人生忽然暂停,他没了方向。
这些年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地方去了不少,也没哪个能真正让他喜欢起来。
哪怕此刻眼前的美景震撼,他依旧觉得这趟旅程乏善可陈,或许在明天,又或许在后天,他就会买一张机票,离开这里。
至于下一站去哪儿,他还没想好。
他正想骑马离开时,忽然看到,前面不到一百米处的羊群,像是平地惊雷一般,急促四散。
两个牧民说着他听不懂的哈萨克语,边甩鞭子边跑,着急地大声吼着。
程简没听明白,不过下一秒,他大概就猜到了那是什么意思。
在羊群深处,蹿出一只黑色的幼年藏獒,它正冲向羊群,领头羊受到惊吓,于是群羊跟着晕头转向乱跑。
程简收回目光,正要催马离开时,眼底忽然融进一抹浓烈的红,这一点红,在深沉的绿意里,格外醒目。
他再抬起头时,阳光下,烈风里,狂吠的藏獒,四散的羊群,大声吼叫的牧民,包括他自己,都成了静态。
只有一个骑着马奔腾的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袭红色连衣裙,坐在一匹白马上,一人一马迅速穿过羊群。
程简莫名觉得她像一只鹰,她不在天上飞,她只在草场上盘旋。
她的速度又快又急,比风都要快。
程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因此没留意到他的马也被那只狂吠的藏獒吓到,突然疯跑起来。
此前,程简虽然练过马术,但他骑的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眼下,他不确定这匹马是否受过训练,如果不是,那么此时此刻,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马没有方向地肆意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们距离远山上的云杉森林越来越近。
程简攥紧手里的缰绳,拼命揪扯着,哪怕到这一刻,他的理智,都在试图控制马儿的步伐。
然而受惊的马,像是彻底失控,缰绳根本无济于事。
他在马背上颠簸,震荡的视野里,程简判断,假如它冲进密林中,他对这里完全陌生,他们一定会迷路。
程简心下一紧,手微微松开了缰绳,他咬紧牙关,正犹豫是跳马求生,还是纵马狂欢时,忽然有一道声音追上了他。
“你别怕啊,搂紧它的脖子,手大力点儿拉住缰绳。”
他闻言,来不及思考,俯下身照做。
片刻之后,马儿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扭头想去跟那姑娘道谢时,就见她从他身侧飞过,又追狗去了。
程简盯着那似火焰一般的背影,看着她冲进云杉深处,那一点红,最终消失在一片绿海中。
他坐在马背上,后知后觉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一次,他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后面的行程,他不敢再让马跑起来,只慢悠悠地往齐孟徳观景台走。
再回到营地时,已经 5 点多,舞会刚刚开始,远远便看到有火把在燃烧,空灵高亢的女高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
他骑马走近,热情奔放的音乐中,一群年轻男女正在热舞。
他再次看到那个女人。
她在距离篝火最近的地方,正在跳舞。
她跳得忘我,仿佛天地万物都是她的陪衬,她身上的红裙远比身后的篝火火热,一头茂盛的长发,随着风在空中自由地飞荡。
她一边跳舞一边喝酒,哪怕酒水洒出,她都不在乎,她和她身边的人,在肆意地胡闹,认真地醉去。
她的快乐感染了所有的人,人群涌向她,跟着她一块儿跳。
程简忘了呼吸,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身影。
很快,他从马背上下来,缓缓地,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热闹的人潮,他被推搡着,从最后一排慢慢涌到了人群中央,她就距离他不到两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