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每天听着《人非草木》入睡。”他哑声道:“我们不是草木,我们都有心,有心就有欲望,有欲望,我们就不是圣人。”
“周明希,你为什么要无视自己的心意,压抑自己的欲望,逼着自己时时刻刻清醒呢?”
他静静看着她,下一秒,俯身含住她的唇。
周明希浑身战栗,她抬起手,想推开他,可手被他抓住,十指紧扣。
为什么要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呢?
她能不能就让自己放纵一晚?不去想后果,不去想明天?
这里没有别人,连灯都没开,他们能不能短暂地藏在黑暗中,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程简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他的手搂上她的腰,加深这个吻。
“我喜欢你。”他将她一把抱起:“在库尔德宁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
“你说玛丽亚跟杜达尔说了心里话,那其实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话。”
杜达尔呀,杜达尔,我为你而生,这一生只为你而生。
他把她放到身后的大床,看到她还在发抖,他吻了吻她的眼睛:“你别害怕,如果有报应,一定是报应在我身上。”
他说这话时,无比严肃,带着一种虔诚的偏执。
周明希被他脸上的肃穆吓到,她仰头,堵住他的唇。
凌晨 4 点 15 分,周明希回到自家小区,将车子停稳,她没有立即下车。
望着无边黑夜,她在这一刻感到茫然无措。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呼伦贝尔,第一次看到凌晨 4 点的大太阳,当时她特别震惊。
她的内蒙古舍友安格拉玛对她说:“所以我们这里犯罪率很低,因为天很快就亮,黑夜容易产生罪恶。”
黑夜容易产生罪恶。
今晚,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出轨的男人一颗心可以掰成两瓣甚至五六七八瓣。
明知道不应该留下,可她看到程简那张脸,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
明知道送他回家后就应该立刻走,可被他的三言两语一说,又忍不住坐了回去。
还有……
她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唾弃自己的欲望,唾弃自己为什么还会动心。
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心情始终无法平复,她拿起手机,给孙文言发了条短信。
“我有罪,有什么办法可以洗清我的罪孽?”
这个点,孙文言当然不会回复。
回到家,屋内一片漆黑,她放慢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轻轻推开房门,邵竞已经熟睡。
她松了口气,睡衣也没换,就这么上了床。
周明希躺在被窝里,正为自己并没把枕边人吵醒而窃喜,殊不知,此时身侧的丈夫已经缓缓睁开眼。
第42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身侧妻子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邵竞掀开被子起身。
在厨房喝了杯温水,换好运动装,穿好鞋子,开门下楼。
天还没亮,楼下一个人也没有,唯一的声源来自几只流浪猫,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几盏路灯。
晨跑这个习惯是最近一年多才有的,工作太忙,除了早晨这一丁点时间独属于自己,其余时候总有干不完的事,应付不完的人。
一夜未睡,这会儿跑步,有猝死的风险,但他躺在那张床上,待在那个家,连呼吸都不顺畅。
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迫不及待离开家,去找孙文言。
家原本应该是个让人觉得心安的避风港,可现在,待在那儿,只会让彼此都觉得局促烦闷,都想逃离。
家不像家,人不像人,妻子不像妻子,丈夫不像丈夫。
她的“报复”确实很成功,成功让他变成一个怪物。
绕着小区跑了一圈,脑子逐渐清醒,邵竞放慢速度,绝对寂静的环境方便他思考。
眼下,他要搞清楚三个问题。
第一,程简是不是她在新疆遇到的那个男人?
第二,假如不是,那程简是不是她第二个出轨对象?
第三,除了程简,她是否还跟其他男人有染?
对于道德感低下的人来说,出轨带来的刺激就像毒品,会让她上瘾,不断尝试。
而他的“原谅”,更是让她肆无忌惮去实施,反正没有惩罚,没有后果。
如果他的忍让,换来的是她的再一次背叛……
心脏一阵刺痛,邵竞猛地停下脚步,他微微弯下腰,大汗淋漓,嘴唇发白。
他双腿一软,躺在地上,那痛感越来越强烈,他望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大口大口呼吸。
他想,如果他这时候死了,她会不会为他掉眼泪?会不会懊恼反省?还是心安理得地奔向新欢的怀抱?
在明知道一时的寻欢作乐毁掉的是他们十年的感情,她仍旧要这么做?
他合上眼,眼前的黑幕成了一台放映机,他努力回想那些甜蜜往事,可下一秒,又会出现不堪的画面。
昨夜,她在他家,那一个小时零三分钟,他们都做了什么?是否跟他想象的一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幻想她跟别的男人在床上交欢。
只是在此之前,那男人只有一张模糊的脸,而这次,那张脸成了程简。
这半年来,每想一次,他便注入更多的细节。
到这会儿,他仿佛身临其境,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他面前赤裸裸交缠。
他们还要一起嘲讽他,耻笑他,辱骂他……而他,只不过是他们偷欢的兴奋剂。
张狂的笑声,此起彼伏的吟叫声,仿佛就在耳畔,邵竞猛然睁开眼。
天亮了,天空泛起暗沉的蓝光,路灯已经熄灭,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打在他脸上,他望着逐渐升起的太阳,无声笑了笑。
他揉了一把脸,站起身,往家的方向走。
如果这场背叛里,一定有人要下地狱的话,那么,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
周明希被闹钟叫醒,缓缓睁开眼,身侧无人,邵竞不在。
她拿过手机,孙文言回了她的信息:“你有什么罪?给我好好说说。”
周明希盯着昨晚冲动之下发出去的短信,眉头一皱。
她放下手机,进浴室洗漱。
洗完脸,阳光照在身上,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那种死灰复燃的生机,又降临在她身上,她眼睛里有光,神采明媚。
而所有这些改变,不过就是昨夜,她选择让自己沉沦在情欲的漩涡里。
她承认,她喜欢这种跨出一步,生命即将随时处在风暴变化里的刺激感。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果升往天堂的代价,是禁人欲,那她宁愿不要。
昨夜,那种把分秒流光当作一生来用的偷欢,让她早已经枯死的心再起汹涌。
哪怕只是一个吻,可比在新疆那会儿还让她兴奋激动。
至于邵竞,她心里当然也有他。
只是,她不想再过寡淡的婚姻生活,她不想再死守一个“他会为她改变”的虚无承诺。
换句话说,她现在对谁都不抱希望,她只想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心意,忠于自己的欲望。
世界上出轨的人那么多,谁有罪?谁被报应了?
假如真有报应,那她为什么没有看到?
多少人所作所为,比出轨还要过分,她没有看到被报应的命运,反而是底线越底的人,活得越滋润。
“我已经宽恕我自己了。”她给孙文言回信:“我行即道,我身即法。”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活在俗世里,活在欲望里,活在诱惑里。
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不小心同时爱上两个男人而已……
信息刚发出去,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她看过去,见邵竞正好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两袋早餐。
“起这么早?”她道。
邵竞盯着她的脸:“下去跑步,顺便买些早点。”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周明希咬了一口包子,听到他问:“程简怎么样了?今天还需要打点滴吗?”
她含糊道:“应该不用吧。”
“那一会儿,我们上班的时候,接上他。”他笑道。
周明希抬头看他:“什么?”
“他不是还病着吗,这种时候肯定开不了车,早高峰的车有多难打你也知道。”他缓缓道。
周明希闻言,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喝了口豆浆:“不用吧,多麻烦啊。”
“不麻烦,反正顺路。”邵竞笑笑:“对了,我还给他买了份早餐。”
不容拒绝的语气。
周明希没再多说,点了下头:“行。”
吃完早餐,两人下楼,由他开车,15 分钟后,车子到达程简小区。
周明希总觉得有些古怪,可具体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给他打个电话吧。”
周明希在他的注视下拿起手机,拨通程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