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当然没有那种恶趣味上前去打断,他觉得今夜的一切都很美好。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北京,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北京。
很安静,没有鸣笛声,只有朱漆剥落的四合院门偶尔“吱呀”一声。
空气中不再是令人头疼的汽车尾气,只有枝头残存的槐花甜味,以及谁家厨房飘出的麻酱面香味。
他原本是不爱这座城市的,哪怕艳阳天,可程简总觉得,这里的每一栋建筑物都是灰扑扑的。
今夜,是他头一回感受到这座历史悠久古都的宁静美好。
他侧过头看她,见她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饮料。
有两簇白色的小花正好顺着风飘来,落在她的鬓角。
程简伸出手,抓住那朵小花。
周明希像受惊的兔子,看向他,眨了眨眼。
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是回到高中,在家长老师的眼皮底下早恋。
不过,以前谈恋爱要瞒着父母,现在谈恋爱要瞒着丈夫。
这种摆不上台面的,畸形的爱恋,的确更容易让她觉得兴奋。
尤其是,他今天穿了件白 T,简简单单的牛仔裤,难得的少年气。
周明希心想,程简的出现,或许弥补了她青春期没有谈过恋爱这一缺陷。
青春期的爱恋,应该是像一场在夏日雷雨里滋生的风暴——炽烈,莽撞,混乱。
婚外情也是如此。
二者都在人性深处存在某些隐秘的共振,那就是,它们都发生在“禁忌土壤”中。
“你这里有朵花……”程简哑声笑道,把它拿下,送到她眼前。
周明希抬手,拨了拨头发。
手刚动没两下,被他抓住。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明希微微闭上眼,感受到唇上一凉。
北冰洋汽水味儿的吻,清爽冰凉。
她仰着头,张开嘴接纳他。
多好笑,以前还调侃那些高中生怎么就忍不住,非得在路上亲。
这会儿,她身处其中,才知道什么叫情难自禁。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歌声:“金风玉露啊一相逢,便是你我两心相悦,悄悄诉说娟娟思念,白露依偎在晚风间……”
他搂上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邵竞一晚上坐立不安。
他不喜一切酒局,以前纯搞技术,几乎不用应酬,因此,他对今夜这个酒局倍感不适。
闽商作风强悍,有一百套劝酒说辞,他拒绝一句,有十句等着他,无奈,喝了不少。
散场时已经十点,宋蕴将那几位一一送走,再回来时,见邵竞坐在椅子上,正喝水。
她拍了拍他的肩,将一个保温壶递过去:“我让人煮了些醒酒汤,你喝点儿再回酒店。”
邵竞见她拧开盖子,要帮他倒。
他抬手,摇了摇头,哑声道:“我自己来。”
宋蕴手上动作没停,她带着歉意笑道:“老一辈总觉得生意要在酒桌上谈,今晚是我没控好场。”
邵竞抬眼看她,说实话,他对宋蕴的身份感到困惑。说她是这家集团一个普通高管,方才那些老家臣对她的态度又过于尊重。可要说她是什么掌权人,又不像,她几乎没有话语权。
接过她递过来的醒酒汤,他道了谢,喝了口。
“你今天的飞机,又折腾了一晚上,今晚好好休息,我把会挪到明天下午。”她将保温壶的盖子拧紧:“这壶醒酒汤你带回去,里面很有讲究,喝完保证你明天绝对不会头痛。”
邵竞本不想接,但见她一直举着,只好接过,笑道:“有心了。”
“我的司机就在外面,走吧,送你回酒店。”她拿起外套,率先往外走。
厦门的雨无穷无尽,跟北京的干爽不同,这座城市潮湿又黏腻。
邵竞望在酒楼大堂门口,望着雨幕出神。
他还要在这里待一周,还要浸泡在这种闷热潮湿的天气里一周。
他垂眸,打开手机,他的妻子,至今都没给他发一条信息。
周明希现在在做什么?
他盯着屏幕好一会儿,给蒋微发了条信息。
“你们还在加班?我找明希她没接,如果她在你身边,麻烦你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车子缓缓驶来,邵竞将手机放进口袋,上了车。
宋蕴坐在他身侧,说着明天的安排,却见他一直在出神,根本没听自己说话。
“邵总?”宋蕴又喊了他一声。
邵竞看向他:“抱歉,今天有点累。”
“理解的。”宋蕴笑笑:“明天下午 1 点半,我让老张来接您。”
手机震动,邵竞说了声“行”,解锁屏幕。
蒋微回了六个字——“她已经下班了”。
车子在华尔道夫酒店停下,邵竞下了车,刚走两步,被喊住。
车窗摇下,宋蕴看向他,手里拿着那壶醒酒茶:“您忘了拿。”
他匆匆接过,匆匆离开。
回到房间,邵竞给周明希打了个电话,电话还没拨出来,他已经掐断。
沉吟片刻,他打开外卖软件,定位北京,地址正是他家。
下单了一份炖汤,订单显示 11 点送达,他将手机扔在一旁沙发,进浴室洗澡。
洗漱完,他打开手机,骑手配送中,还需要 10 分钟到达。
他将浴袍的带子系紧,拿过那壶还热乎的醒酒汤,喝了口。
一口又一口,时间悄然流逝,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邵竞拿过那手机,好半晌,才接起。
“您家里没人啊。”那头骑手大声道:“我都按了好久门铃了,没人开门。”
这头,邵竞沉默许久:“不用按了,这份外卖送您了。”
挂断电话,他坐在沙发上,按了按胀疼的太阳穴。
她今晚没加班,现在已经 11 点多了,为什么还没到家?她去哪里了?
第48章 情是情,欲是欲
车子往他家的方向开。
因为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照不宣,此时车厢内过分安静,谁也没开口。
周明希望向窗外,一路上都是路灯和车灯点亮的星河,晚上 11 点,北京还处于晚高峰。
以往,她会拖着一身疲惫,麻木地回家。
而今晚有所不同,她虽然也疲惫,但也雀跃,因为她赶着去偷情。
今夜的氛围恰到好处,一切的发生都会水到渠成。
“你需不需要跟他说一声?”程简的话让她回过神来。
周明希扭头看他:“他出差了。”
程简闻言,神色凝重,他重复她的话:“他出差了?”
周明希点了点头:“怎么了?”
程简突然想到昨夜凌晨那条“钓鱼”的微信。
眼下他可以确定,邵竞肯定怀疑,跟周明希发展婚外情的人,是他。
所以才会那样大胆地发信息试探。
他跟邵竞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大胆揣测,这个男人明显是表面成熟稳重,看似不计较,实则骨子里偏执傲慢。
这种人一旦在意一件事,誓不罢休。
车子缓慢前行,程简在思考,假如他是邵竞,明明已经对妻子的出轨对象有所怀疑,且这人还是妻子的上司,他们日对夜对……这种时候,不可能放得下心去出差,除非,他有后招在等着他们。
比如这一次的出差,是真出差?还是假出差?
或许今夜,他跟周明希走在胡同里,而邵竞就埋伏在附近。
又或许,她此时手上拿着的手提包里,已经被他装了监听器。
以前程简觉得,他在明,他有上帝视角,而邵竞在暗……因此他的可操作空间很大。
可如今,如果邵竞发疯,为了守护他的婚姻,程简不知道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邵竞的报复和伤害,只针对他,他下地狱也可以。但是如果波及到周明希一点点,那绝对不行。
程简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她在这场本应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婚外情中受伤。
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车子在前面路口掉了头,又往回走。
周明希不解:“去哪儿?”
他沉吟片刻:“我刚想起来,蒋微跟姜望舒方才给我发了份最新的策划案,你跟我一块儿回去看看?”
周明希满脸不可思议,这种时候……回去加班?
程简有苦难言。
第六感告诉他,邵竞出差这件事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如果没有昨夜那条试探的钓鱼短信,他不会这样发散思维。
如果他这趟不是真出差,而是幌子,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跟踪他们,他现在要的不就是确切的证据,好来定他们的罪?
可方才,他跟周明希在胡同里接吻,他都没有出现,那么说明,他此刻兴许真的没在北京。
那就肯定有人代替他监视他们,监控吗?调取监控不合法。私家侦探?同样不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