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孙文言说起道理来一套套的,周明希心有同感,觉得她说得很对,两人默契的用香烟干了个杯。
“说到事业,你刚刚对着宋蕴,简直两眼放光。”周明希抖落手上的烟灰,笑道:“你看我的眼神儿都没那么热烈过。”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酸?”孙文言笑起来,半晌,又正色道:“你跟她不一样,你是透明人,而宋蕴,我觉得她比鬼都难看透。”
“我欣赏她年纪轻轻,把自己藏得很深。人一旦看不透,那么她的上限就会无限高。”
孙文言说完,又咧着嘴傻乐起来:“第六感告诉我,宋蕴会是我的贵人。她若无上限,我必飞黄腾达。”
“姐们要是暴富了,第一个扶持你。”孙文言又道。
周明希笑出了声:“您怎么扶持我?”
话音刚落,就看到邵竞的车如离弦之箭,快速从她俩眼前窜过。
孙文言也发现了,愣了一下:“他还真就这么走了?”
“这是在报复我呢。”周明希淡淡道。
“啧,男人。”
孙文言说完,那开走的车像是遇到鬼打墙一样,猛地停下,又缓缓倒退回来。
车窗下移,露出邵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孙文言, 你和你朋友打算回家?还是继续呆在这里?”
“哟,是邵总您……”孙文言忙起身,拉开车后座,嘴里碎碎念:“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把老婆抛下,这大半夜的……”
她边说边往里挪,给周明希挪出了一个位。
两人都坐在后边,真把邵竞当网约车司机了。
一路上三人各怀鬼胎,谁也没吭声。
循例先送孙文言到家。
到小区门口,孙文言下了车,周明希正想跟着她下,这女人今晚喝多了,看似清醒,实则半醉,别到时候跑错地方,保险起见还是把她送到床上比较好。
她一只脚还没挪出去,就听到邵竞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明天上班从这里过去,只能搭地铁,打车路会很堵。”
孙文言附和了声,对她摆了摆手:“回吧。”
门刚合上,车子飞速离开。
夜已深,酒精催眠,见他没有攀谈的意思,周明希闭紧嘴,靠着椅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被拍醒。
一睁眼,就看到邵竞正盯着她:“到了。”
惺忪的睡眼一下变得清明,她清了清嗓子,揉了一把脸:“这么快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
到了家,周明希困得浑身没力气,人趴在沙发上,澡也没洗,就这么睡了过去。
邵竞洗完澡出来时,见她睡得正熟,甚至还打起鼾。
他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有只蚊子落在她的手臂,他习惯性地抬手,挥了挥。
黑暗中,邵竞几不可闻叹了口气,随后俯身把她一把抱起。
推开主卧的门,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周明希睡得沉,在沙发上空间狭窄,缩成一团,这会儿上了床,手脚呈大字型张开。
邵竞盘腿坐在地上,盯着她没心没肺的睡脸,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倒头就睡得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受的折磨非常可笑。
他特别想把她摇醒,质问她:“你为什么可以睡得这么心安理得?”
他整夜失眠,精神恍惚,而她容光焕发,红光满面。
这件事,到头来,影响的只有他……
然而,明明应该恨她恨得咬牙切齿,他却从始至终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甚至他在一点点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就那一年的冷漠,真的就能把她伤到这么绝望?
绝望到没心没肺,绝望到仿佛彻底看清了所有的婚姻和男性?
明明前不久,他还在想,如果被他发现她继续出轨,他们之间十年感情,就当场笑话吧,什么校服到婚纱,那些都是旁观者自以为是的为“爱情”找个盼头。
他不想活成别人眼里的爱情典型,他一定要亲手摧毁所有爱情的幻象。
然而此时此刻,当真相水落石出,他真的只想和她折磨到死,永远不放手。
无论离婚决定权在谁手里,哪怕是她一定要离婚,他也绝对不会离婚。
他恨她,也恨自己,更恨程简那个三观有病的疯子。
想到程简,邵竞缓缓站直身子,眼神暗了暗。
十周年纪念日,她都要去跟程简厮混。
片刻后,他再次俯身,又一把将她抱起,出了主卧,把她扔到了沙发上。
喂蚊子去吧你。
再次睁眼,已经是清晨,外边天色大亮。
周明希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抬眼看向次卧,房门紧闭。
周明希扶着扶手缓缓起身,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头疼欲裂。
她挪着小碎步进浴室洗漱,盯着镜中的自己,才发现,妆也没卸,澡也没洗。
身上什么味儿都有。
迅速把自己扒光,进了淋浴间。
腿上手臂上脖子上多了十几个红疙瘩,她昨晚睡得沉,居然被蚊子咬了这么多个包。
搓着身体,想着事儿,浴室门突然被推开。
两人隔着水幕对望,邵竞一脸淡漠,看她仿佛看空气一样,自顾自洗漱。
周明希洗完澡,关闭花洒,走出淋浴间,看到那男人拿过她的洗面奶,没轻没重挤了一大坨。
那可是赫莲娜,5 块钱一毫升。
周明希拿过吹风筒,无声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习惯用舒肤佳香皂洗脸吗?”她淡淡问道。
邵竞闻言,又挤了一坨她的洗面奶,洗手。
周明希倒吸一口凉气。
把头发吹到半干,打算回房间换衣服,经过客厅,见他正在吃早餐。
满满一大桌,包子油条豆浆三明治炒面……估计是方才晨跑时候他买回来的。
她习惯性要走过去,定睛一看,哦,没有她的碗筷。
算了,周明希脚步一转,扭身回房。
她坐在床上抹药膏,浑身上下十几处红疙瘩,连后背都有,这死蚊子。
门被推开,见他走了进来。
周明希正反手给后背涂药油,怎么也碰不到那一处。
见他在,于是问道:“你能不能帮我涂一下后背这一块儿?”
邵竞目光落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肤被蚊子叮得没一处能看的。
“没有帮你的义务。”
他转身打开衣柜,拿出要穿的衣服,头也不回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周明希直接被气笑。
两人依旧分头回公司。
他开车,她打车。
周明希回到公司第一件事便把昨晚的设计稿发给程简。
可是往常按时按点来上班的程简,今天一上午都没有出现在公司。
这一早上,周明希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情绪都有。
又期待又害怕,又兴奋又紧张,只要身边有人一走过,她就跟应激反应一样看过去。
一整个上午,从她面前走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不是程简,没有程简。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见他,哪怕刚从新疆回来那会儿,也没现在这么强烈的情绪。
一直到下午,程简都没回公司,也没回过她的信息。
周明希在工位上坐立不安,椅子像是铺满玻璃碎,空气像是洒满杀虫剂,多呆一秒都受不了。
她默默起身,跑到天台,抽了两根烟。
手机震动,她麻木地拿出来,以为又是什么垃圾短信。
却看到发件人,程简。
“来我办公室。”
短短五个字,周明希看了又看。
她激动地将香烟掐灭,跑下楼。
回到办公室,迎面看到蒋微跟姜望舒。
那俩女人给她投来一个“必胜”的眼神,周明希对她俩笑了笑,小跑到程简办公室。
“你是不是等了一上午我的消息?”她刚落座,便听到他问。
周明希摇了摇头,故作镇定:“那倒没有,我很忙的。”
程简依然戴着墨镜,只是这回没戴口罩,只见他嘴角上扬,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漫不经心道:“也算是让你尝到了等一个人的滋味。”
周明希没功夫搭理他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程总,我觉得这一版本,禁欲成熟的西装暴徒,最直接的视觉冲击出来了。”
“你信我,所有人只需要给傅琛一眼,他就会让所有人爱上他。”
顿了顿,又问:“这次过了吗?”
好半晌,程简只是脸对着屏幕,他没摘掉墨镜,所以周明希不清楚,他是在看图,还是又在想别的有的没的。
她现在很想听到他的答复,好与不好,一句话,几秒钟的事儿。
可周明希越想要个答案,他越是缄默,这种宛如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是让人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