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韵芷吐吐舌头,抱歉道:“我在想明天的稿子,实在太挠头了。”
顾钰临关严房门,坐下来道:“我夜里要去一趟警察厅,验尸官给的结果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行。”
顾韵芷听得心思一动,刚要说什么,他就又道:“快,把找陈杜娟的结果先给我讲讲。”
顾韵芷“嗯嗯”两声,迅速说了一遍。
据陈杜娟的说法,马义昌和邱大松都是她的裙下之臣,但马老板开着戏院人又阔气,所以相比起邱大松,他才是百乐门的常客。
可邱大松也喜欢陈杜娟,便时不时攒点钱来找她喝两杯。
那晚着实不巧,马义昌和邱大松同时来了,陈杜娟是无所谓,反正就是喝个酒,一起喝也是可以的。
但邱大松一看到马义昌,竟不管不顾动了手。
当然,他们两个在名人云集的百乐门里都只能算是小角色,所以打架也是小打小闹,并没引来太多人的关注。
只不过马义昌手底下打手多,他叫打手们轻点打邱大松,自己则抓着糕点和红酒往邱大松的脸上抹。
然后倒霉的刘桃,就突然从旁边挤了过去——
邱大松被打手一脚踢出去,连着两下扑向刘桃,刘桃吓得魂都没了,就以为自己遇上了鬼。
顾钰临倒是没顾上刘桃怎样,听着顾韵芷描述的打架方式,他赫然道:“怎么马义昌和邱大松有深仇大恨么?”
顾韵芷听罢,神情微愕。
其实刚刚沈砚在得知这件事后,也给了这个结论。
沈砚说:“男人之间打架以狠为主,但马义昌显然没预备打残或废掉邱大松,而更多的,他是想侮辱邱大松。”
不过,他们确实查不到这两个人的联系。
顾钰临在顾韵芷房间里待到夜深,出去前认真听了下走廊里的动静,然后道:“好了,我现在要去警察厅找阿砚了,二妹你就——”
“我也要去。”
顾韵芷说着已经起身,并且手快的从衣柜里拿出了套不太繁琐的女装。
李春月总把她打扮的像千金公主,给她定做了许多套洋装,顾韵芷难得翻到一身利索些的小西装,还很惊喜。
顾钰临惊讶:“你去做什么?我要去解剖室,那里的环境不太好。”
他现在已经在试着接受顾韵芷参与案情,但家中两个妹妹都是他从小宠到大的,有些底线,他还是很难跃过。
顾韵芷倒是没他那些顾虑。
她可是写推理小说的作家,连巨人观的图片她都查过,而且她白天刚见过死者,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她确实忘了此时此刻的死者,已经是被解剖过的状态了。
顾韵芷推着顾钰临出去外面等她,而后再一次表明了态度:“大哥,我今天必须去。”
顾钰临:“为什么?”
女子贼兮兮一笑,胸有成竹道:“你不想知道凶手的身份了吗?”
第24章
警察厅,司法处法医解剖室。
明亮的解剖室里并排开着几盏大瓦数的白炽灯,不锈钢材质的平台上,姜晓丁惨淡的面庞被白光照出一抹幽森。
验尸官周行给尸体遮上白布,脱下沾染了皮肤组织的胶皮手套后,他轻喘口气,看着灯下神色淡漠地男人说:“死者只有胸口一处刀伤是致命伤,体内无内伤,表皮也无抵抗伤痕。”
“胃里有未完全消化的白酒,不过是市面上最廉价的那种。”
“沈队长,我能发现的就这么多了。”
他看着沈砚,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周行三十多岁,留着平头,由于工作性质不分白昼,脸上有轻微痤疮。
只不过,他每次见到沈砚都是面无表情,解剖尸体亦是如此,沈砚看不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没有带着敷衍,也懒得去分析。
周行公事公办的汇报之后,沈砚默默点了下头:“嗯,你先回去吧。”
周行略微躬了下.身。
连做出恭敬的姿态时,情绪依旧平淡如水。
他没有多问沈砚为什么不走,只低着头去里间换回自己的衣服,他穿了件浅色衬衫,外面是米白色马甲,同色的长裤收进皮靴,出来时又和沈砚打了声招呼,人就知趣的离开了。
周行一走,阴冷的解剖间里就只剩下沈砚自己。
男人围在解剖床周围来回踱步,当走到第三圈时,门“嘎吱”一声,继而,充满异味的内室就掺入了几分特殊的味道。
茉莉。
沈砚敲了下额头,迎着往外间去,待看到顾韵芷口鼻处包着的丝巾后,他把视线转向顾钰临:“顾钰临,这种地方你带妹妹来逛?”
顾钰临刚要说话,顾韵芷就勇往直前冲进解剖室,并在路过沈砚身边时,还轻飘飘扔了句:“你也太小看我了。”
顾韵芷一鼓作气走进去,还不忘拿了双新手套戴。
当瞥见灯照下尸体那张粗糙又毫无血色的面孔时,她感觉自己的头发好像立起来了,但现在退缩又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揭开白布一角,往里瞄了下。
三秒钟后,她慌忙摘了手套,捂着嘴巴扭身就冲了出来。
她往外冲,沈砚往里边进,她“邦”的一下撞到男人身上,一下没忍住,把出门前喝下去的半碗麦片给吐了出来。
沈砚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西装,牙齿磨得哗哗响:“顾——韵——芷——”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顾韵芷摆摆手,来不及说抱歉,又寻着厕所跑了过去。
她在盥洗台前冲了很久的水,脸也洗了不下三次,胃里的动荡这才被安抚下来。而后,她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晃了晃头,心说:果然,只看猪跑是没用的。
再回来时,解剖室里就只剩下顾钰临了。
她讪讪吐了下舌头,看着顾钰临问:“大哥,沈砚呢?”
顾钰临正低着头在检查那处刀伤,听她问,慢慢回应道:“他说想捏死你,我告诉她你推理出了凶手的身份,他现在回办公室去换衣服了,等下过来。”
顾韵芷:……
顾钰临的表情虽然严肃,但话里带着调侃和无奈,她当然知道顾钰临是开玩笑的,沈砚也是,不过还是觉得非常抱歉。
她心中刚这么想了下,沈砚就端着杯热茶走进来。
“没有其他的杯子,这是我的,但我刷过了,不介意你就喝一点压压胃。”
顾韵芷哪敢挑剔,嬉皮笑脸双手接过,摸到了温暖的东西,她确实好了一点。
“我原以为白天已经看过姜晓丁的尸体,现在在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了,没想到还是……”
她觉得解释一下很有必要。
沈砚侧眸瞥她一眼,而后,面无表情道:“也怪我考虑不周,拉着你跑了一个下午,晚饭又只吃了烤红薯……但你回家之后没有再吃东西吗?”
顾韵芷喝了口热茶,胃里舒服了许多:“没有啊,我想快点把稿子写出来。”
“哦,我出门前喝了点麦片。”
她朝沈砚望过去。
沈砚和她对上视线,脸上刚刚那抹关切骤然消失,男人扯扯唇,看着她说:“那喝了茶就赶紧做事,否则刚刚吐我一身的账,我就得好好算了。”
顾韵芷啧啧:“我早该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俩人正说着,远处的顾钰临就望来一眼:“聊完了么?少爷小姐们,能过来做事了吗?”
他学着之前沈砚的语气。
顾韵芷又喝一口,把茶杯放在外间,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顾钰临这会儿已经把白布重新遮上了,只看到姜晓丁的脸,她倒是没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她定定神,低声道:“我想先听听皮货坊老板隐瞒的部分。”
她看向沈砚。
沈砚一个小时前已经审过了人,意料之中的,程硕又欣赏了一回嫌犯牙齿脱落的过程,最后,皮货坊老板牙齿漏风的讲出他藏起来的那件事,这才被沈砚给放了。
男人点点头,白色的灯影晃在他面庞,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他说那天自己赶着回去给女儿过生日,所以没跟邱大松吵两句就关了店门。”
“不过邱大松多讹了他点钱,他心中不甘,就让姜晓丁跟上去,想要借机偷袭他。”
“姜晓丁是他手底下的杂工,要跟着老板讨生活,不敢不听,只能跟了上去。”
顾韵芷思索着问:“那后来呢?”
沈砚嗤了声:“后来他就不知道了。不过第二天一早姜晓丁来店里时,对他的态度却与之前大相径庭,甚至还有一些……”
男人似乎是预备找一个合适的词汇,顾韵芷看着他的神情,猜测道:“豪横?”
沈砚表情愕了下,但却挑挑唇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顾韵芷心中有数了。
她又跟沈砚问了两句周行的判断,见没什么发现,便把视线转到顾钰临身上,“哥,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