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狐狸似的悄悄观察着顾钰临,顾钰临却宠溺地点点她额头:“你呀你!”
俏皮话聊完,顾钰临便将礼盒袋子往她怀中一推,温声道:“这是妈要的舶来品,念叨好些时日了,我托三爷买回来的。”
“要不是今个事忙,也不会叫你跑这一趟。”
据原身记忆获知,顾钰临自留洋归来便一直无所事事,对此,顾泽和李春月都颇有微词。
顾钰临是家中长子,上月刚过了二十五岁的生辰,且他读书时成绩斐然,在校期间更是拿奖无数,顾钰临也算是子承父业学了西医,但却拒绝去顾泽的诊所帮忙。
在原身过往中,她寻不到半分与沈家相关的内容,所以原身与沈家想来全无接触。
可方才那人一见她便知要喊“顾钰临”,这会儿又独自倚在树下,难不成他是再等顾钰临么?
亦或是,原本二人就是一同来的这里?
顾韵芷属于初来乍到,明白少言少错的道理。
可人的好奇心,总是无限大的。
她很想知道顾钰临在做什么。
她目光盯在礼品盒上失了会儿神,暗暗打定主意后,就理直气壮抬起了头:“嗯哼,大哥不乖,不在家中帮帮父亲,还跟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随意疯跑,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钰临捂住了嘴巴:“小小年纪的,你怎么也学的跟妈一样絮叨。”
顾钰临轻嗔她一眼不许她再胡言乱语,可神情中却没半分威慑力,似是确定远处那位“狐朋狗友”没听见她的混话,这才微松了口气。
“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过问。”
“沈砚是沈家的三公子,也是我留洋时候的校友,我这不是疯跑,而是正事。”
提到此,他的表情难得郑重了几分。
顾韵芷笑嘻嘻的看着他,心想,原来那人叫沈砚。
未免被大哥反应过来她其实是在套话,顾韵芷踮着脚尖,仰起头撒娇:“哥,我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你没嫁人呢,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你也是,宝琴也是。”
“好了乖,趁着天没黑,早些回去吧。”
顾钰临推着她往来时路走,顾韵芷“嗯啊”一声,只是听到“宝琴”两个字,内心里着实有些不太舒坦。
明明原身的母亲才是顾泽第一任太太,可顾钰临与顾泽的关系偏偏又惹人生疑,如今在顾家,她倒成了一个不尴不尬地存在。
尽管李春月和顾钰临很疼爱她,但顾宝琴总是黑眼疯似的找她的事。
顾韵芷闲庭信步的穿出巷弄,扫一眼表盘上的时间,也知这个点再回报社,待不了一会儿就下班了。
她索性招来辆黄包车,预备先回家去。
只是这刚抬手,迎面而来的车夫就笑对向她,她仔细盯着来人看上几眼,马上就记起了他。
“是你啊大叔。”
车夫似是刚送过位客人,这会儿座上正空着,常年拉车迫使他腰背受损,他习惯半弯着身体、仰着面的看人。
车夫头上戴了顶脏到发亮的黑色布帽,身着黑蓝相间的粗布短打,一条洗到褪了色的毛巾挎在脖子上,晒得黝黑的粗糙皮肤一股股青筋虫似的蛰伏着。
他抹掉额上的汗,对着顾韵芷点头哈腰:“小姐是……?”
顾韵芷扶着一侧上了车,笑着解释:“我是拾光报社的编辑,这两天总在门口看到您和您女儿,您女儿瑛子很可爱,便记住了。”
说起瑛子,车夫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但顾韵芷这一身行头极奢,单看那相机便说不清要多少大洋,他不敢慢待,依旧佝着身回:“谢谢小姐您的夸奖,瑛子是个懂事的孩子。”
顾韵芷报了自家地址,一边欣赏路旁的风景,一边和他搭话:“大叔怎么称呼?”
“叫我阿力就好。”
“好的,阿力叔。”
又随便聊了一会儿,车便停到了诊所门前,顾泽的身影从玻璃窗内透出,似是正在给什么贵客检查牙齿。
顾泽的西医诊所主营看牙,虽也连带着治疗些其他疾病,但太复杂的,顾泽会直接拒绝。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原则,顾韵芷自是不会去置喙父亲。
独栋洋房偏巴洛克风格,内外墙壁皆漆成白色,远远望去,美的像是矗立在绿树繁花中的一座城堡。
车夫阿力抿着嘴打量洋房,又见一层门面上标着:顾泽大夫西医诊所,隔着扇院门,他似是晃神许久,意识回笼那刻,眼底的艳羡还是很难藏住。
顾韵芷给他拿钱,阿力立刻双手去接。
见那颇有分量的一块大洋落入掌心,他便有些吃惊道:“不、不用这么多的小姐,您给大洋两角就好。”
“拿着吧阿力叔,晚上您和瑛子加个菜。”
这世道穷苦之人比比皆是,她虽没太大本事,但既碰见了,顾韵芷还是愿意施以援手。
阿力眼眶微红着攥紧大洋,对着她千恩万谢的作揖。
顾韵芷轻轻点了下头,开门进了院子,此时,她心底多了些许说不出的滋味,可还未等这抹情绪消化掉,迎面,就撞上了顾宝琴。
顾宝琴冷眼瞥她,似是也看到了方才一幕,许是故意要上来讽刺,这才没急着回房间去。
“呵,拿着爸爸的钱做慈善,顾编辑算盘打的挺响。”
她被堵住去路,视线平淡的看向顾宝琴。
【如果不是需要维持原身的人设,我早就动手揍你了。】
这是穿来的三天里,顾韵芷第五次这么想。
原身是个大度到近乎懦弱的性子,可顾宝琴是个惹不得的小辣椒,自顾宝琴懂事以后,她总认为是白梅破坏了顾泽和李春月的婚姻。
否则,为何是顾泽和李春月先有了顾钰临?
其实,顾韵芷对顾宝琴屡屡挑衅的行为也是越发隐忍不住,就在她开口要反击些什么,及时赶来的李春月便出声呵斥顾宝琴:“你课业做完了吗就出来晃荡,给我上楼去!”
李春月本是个温柔性子,顾钰临有七分都随了她。
李春月目光不善的瞪了眼顾宝琴,随后笑着揽住顾韵芷,目光真诚道:“累了这一整日,可算回来了,我和刘妈学了一道可口的小食,快随我去尝尝~”
第3章
见李春月话里话外带着哄她的意思,明明是家中太太,可面对她时姿态又放到最低,顾韵芷凝着的那口气完全泄掉,倒是丁点火都发不出来了。
李春月待她,或者说是待原身极好,这一点顾韵芷刚来的那日就感受到了。
且就连原身的记忆里,这位顾家二小姐对生母的印象也是不多,而脑子里塞着的,几乎都是李春月对她的疼爱。
六岁那年,原身因想念生母夜里爬去树上,李春月放下怀中嗷嗷待哺的顾宝琴,披着衣裳满院子寻她。
起初原身只躲着不肯回应,之后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幸亏李春月眼尖发现了她,见她睡得实诚也不敢做声,喊佣人搬来梯子,小心翼翼爬上去想把她抱下来。
哪知原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白梅一时伤心,又忘记人还在树上,哭着刚翻个身,便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当时,满院的佣人都吓得变了脸色,而爬了一半梯子的李春月望见,想都没想就飞身接住了她。
可李春月早已爬到高处,离地面距离不低。
为了不让她磕到碰到,李春月死死护住她,“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至此就落下了腰痛的毛病。
也是因着后来佣人嘴欠,议论此事被顾宝琴听到,顾宝琴不仅对李春月大失所望,对她的恨意也更深了些。
然而,这还不止,顾家上下不仅李春月和顾钰临拿她当亲人疼爱,顾泽对她也是有求必应。
反倒是,顾宝琴在原身这儿受了不少的窝囊气,所以顾宝琴对家中人也并不亲厚。
顾宝琴如今已是十七的年纪,在圣玛利亚女中高中部就读,昨晚顾韵芷起夜路过顾泽和李春月房间,还隐约听到二人商议着想把小女儿送走。
学校都找好了,就去顾钰临读的那所。
但顾韵芷潜意识觉的,顾宝琴绝不会乖乖任由他们摆布。
思忖间,一碟摆盘精致的条头糕已经送到她的眼前,黏糯的米白色糕点每根瞧着都手指般长短,看得出李春月做它时极是用心。
糕点表皮处洒满了糖干桂花,轻轻一嗅,浓郁的糕香和花香便交织而来。
李春月面露欣喜之态,看着她时眉眼闪闪发亮:“我做了两种内馅儿,上面是豆沙的,下面是玫瑰细沙,你快尝尝看哪种好吃?”
盛情难却。
顾韵芷接过筷子,夹起一条咬了小口。
她不懂做饭,但很会吃,顾韵芷吃得出这条头糕的软糯,也尝得出李春月的心意。
于是,她不吝赞美,憨笑道:“这可是母爱牌的条头糕,怎会不香?您还要我选出一样,分明是在为难韵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