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名字,胸口震颤:“你怎么会和岳振霆有接触?”
周宏冷笑了下,掠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将她无视。
他摘了眼镜,张开双臂,温文尔雅的双眼笑眯成缝,变得阴冷而锐利:“岳先生给出的价格很有诚意,相信各位听了,一定会认真考虑。”
“不用考虑。”
念瑶厉声回绝:“环城没有任何出售的计划,不需要他来操心!”
一语落下,会议室肃静了五秒,顷刻爆发一片嘈杂。有人拍桌,有人惊喜,有人点火抽烟,彻底没了规矩。
“这提议倒也不是不行。”
“能被岳氏收购,这多好的机会啊!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是啊是啊,小瑶你还年轻,先别急着否定,多听听过来人的意见……”
“环城不卖。”
念瑶撑着桌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不卖两个字听不懂吗!”
没有话筒,她的嗓音比不过这群中年男人,淹没在混乱的议论声里。
闭上眼,念瑶握着拳做深呼吸。
二叔生死未卜,她没心情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砰”地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摔开。所有争吵遽然止住,一颗颗脑袋整齐划一,侧目看去。
“吵什么吵?!”
门外出现个穿长风衣的女人,迈开长腿,扬着底气十足的嗓音:“大白天的,翻了天了?!”
念瑶的眼睛猛然亮起:“妈?”
真的是她!
女人直发及腰,摘了墨镜,烦躁扶着手臂:“董事长讲话听不到吗!一个个的都耳朵聋了?!”
一句话将全场镇住。
黎曼云把包往桌上一按,毫不客气,踩着响亮的高跟,两步压到周宏面前:“老东西,装什么装?我才走多久,敢跟我女儿耍心机?”
“黎曼云!”周宏的面部肌肉正在抽搐:“你已经不是环城的董事长了……请注意你的言辞!”
黎曼云觉得好笑,站直了身,还比周宏要高上几分:“姓周的,我是走了,又不是死了?轮不到你在这指指点点。”
她从周宏手里夺回话筒,放回念瑶桌前。轻轻拢过女儿的肩,面向众人,目光强势压着全场,交给她来开口。
念瑶彻底看透这帮人的嘴脸,再没兴趣陪这群墙头草演戏:“张总,吴总,呼声这么大,看来早就不想干了。”
“您二老确实该退休了。”
她扬起手中的文件,重重落下:“但别忘了,公司章程规定,凡产生股权转让,我有权优先购买。”
元老又怎么样。这群见利忘义的人,根本不配待在爸爸的公司。
念瑶没开玩笑。
冷眼扫过底下两双惊慌而扭曲的眼睛:“散会后来我办公室。”
黎曼云:“听到了吗!”
一帮人吓得连连应声。
终于解气。
工作结束,念瑶马不停蹄赶去照顾二叔。晚高峰,京市路堵。去医院的路上,念瑶才终于能和妈妈好好聊聊。
“我家宝贝越来越厉害了。”
黎曼云揉着女儿冰冰软软的脸,一通狂风暴雨般的蹂躏,怎么看怎么喜欢:“妈妈想死你了!”
她说,原本就计划好春节来看她的,没想到她二叔出事,便把计划提前,连夜赶回来的。
讲起念裕德,话题变得沉重。
黎曼云问过详细情况,听见人还没死,松了口气:“他这个人说不通的,跟你爹一副德行,死犟!工作起来不要命,吃点苦头最好!”
她骂一阵,转头又安慰念瑶:“放心,他会没事的。一会儿你告诉他环城要被卖了,信不信他当场吓醒!”
念瑶终于露一点笑。
“对了,你和璟言怎么样?”
想起这位多年未见的豪门女婿,黎曼云有点兴奋:“上回见他才念高中呢,这孩子从小就帅……”
忽然又有点紧张:“他没长残吧?”
念瑶扑哧一声。心想这话要是让傅璟言听到,不知他表情有多精彩。
“帅还是挺帅的。”念瑶笃定点了点头:“他人挺好的,对我也挺好的,身材也挺好的……”
回忆起某些不可描述的场景,后头的声音越来越小。
黎曼云耳朵一竖,神秘秘弯起眼睛,蹭她的肩:“小两口还挺甜蜜嘛,看来这婚没结错呀!”
她坏笑:“难得我回来了,约他出来,一起吃个晚饭?”
“今晚吗?”念瑶被说得耳根发红,转了转眼睛,点头说好。
明明领证都大半年了,手也牵了,嘴也亲了,床也睡了……但这会儿要见家长,竟然还有点紧张。
趁妈妈中途下车,念瑶给傅璟言打去电话。傅璟言正在病房,和她简单沟通了二叔的情况。
今天午后做的检查,各项指标都有所回升,联系海外专家看过,醒来的概率在逐渐变大。
“那太好了!”
念瑶长舒口气,抿唇磨蹭了阵,捂着听筒小心翼翼:“正好我妈妈来了,要不要……一起吃顿晚饭?”
“黎阿姨回京市了?”电话那头停顿数秒,似是意外,转而迟疑。
男人浅抽半口呼吸,慢着声问:“一起吃饭,是指和我一起?”
念瑶:“当然了!”
怎么感觉傅璟言怪怪的。
她眨了眨眼,漫无目的地瞥见路边吵架的小情侣。窗外掀起一股冷风,她忽然就听懂了他的犹豫。
念瑶的胸口一沉,压低了声问:“你不想见我妈妈吗?”
第66章
她听见听筒里淡淡的笑。傅璟言清了清嗓,否认,说是担心自己这个女婿不够合格,要遭岳母嫌弃。
“怎么可能!”
念瑶心情忽然很好,摇上车窗,暗笑:“堂堂傅先生也会担心这个?”
“嗯,担心。”
男人极有耐心,不着调地陪她闲闹:“担心阿姨不满意我,也许像电视剧里一样,要拆散我们。”
念瑶咬着唇悄悄高兴:“是诶,我妈妈眼光还挺高的喔!”
不过按照现实情况,以他们两个的条件背景,怎么看都是反过来的可能性才比较大吧。
还记得她刚来京市那阵,连做的噩梦都是被幻想中一个刻薄而势利的傅璟言赶出家门!
直到现在,应该也有不少人暗地里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合适吧?她知道,那些闲言碎语,全都是傅璟言在暗处处理。
念瑶手腕撑着脸颊,偏着脑袋,天色阴沉,忽然有点伤感。
她叫了声傅璟言的名字问:“要是真有人想拆散我们,怎么办?”
电话那头了然地笑了下:“你觉得,他们能让我乖乖听话?”
念瑶中肯地点点头,迷信傅璟言的权威。但还不死心,皱眉想了想又问:“要是我比较听话呢?”
傅璟言说:“那就再追一遍。”
“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就算没那个软件,也要喜欢上我。”
“没我不行。”
念瑶:“……自恋!”
她红着脸,啪一下把电话挂断,管不住嘴角的笑。
……
……
考虑到二叔的情况,念瑶放心不下,晚餐就定在医院对面的中餐厅,以便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傅璟言提前订好包厢,在念瑶之后抵达。
他本身穿衣风格就显深沉,近来更是肃穆沉重。今晚整一身黑,外套羊绒的戗驳领马球大衣,垂眼迈进包厢,仿佛刚结束在德州的血雨腥风。
窗外正是日落后的蓝调时刻,京市上空,乌鸦振翼飞过一群,勾勒出某种道不清的意境。
念瑶捧着杯热水在喝,抬眼怔怔望向门关,眼神被勾得迷糊。
下一刻,黎女士啧啧感叹的声音就传到耳旁:“帅帅帅,真帅!”
“哎呀小傅,你这脸、这身材、这气质、这条件,真无敌了!怪不得能给我家瑶瑶迷得七荤八素!”
念瑶闭上眼不敢听,在心底大喊救命:“妈你别、别胡说……”
念瑶难为情拿手挡着脸,听见傅璟言的步子过来,坐在她身边。
男人牵过她发烫的手,捉在掌中,放在桌下,扶上自己的腿,不知道是在自我缓解,还是在给她安慰。
念瑶有点幽怨地望了他眼。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黎曼云喝了点酒,意态微醺。而念瑶十分确定,自己一醉就说胡话的糟糕酒品绝对是遗传的!
上一句明明还在聊南非的事,下一句忽然就蹦到了二十年前:
“小瑶,记不记得你刚上幼儿园那年,我带你上小傅那儿玩,你俩……哎呦那叫一个火热啊!”
念瑶默默抓起酒瓶,往桌底下藏:“那都多少年了,我哪记得。”
黎曼云不信,声情并茂勾勒回忆:“那会儿他们还住四合院呢,那间红红的房子,你没印象了?”
印象倒是有。
念瑶记起,是刚领证时,傅璟言曾带她去过的那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