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她越爱答不理,这位岳总就越是着急,开出的价格越发荒谬,远超环城应有的商业价值。
周宏更是直接不演了。这些天在公司疯狂造势,煽动董事会“齐心协力”,早早把公司卖了。
念瑶真佩服他,认识这么长时间里,竟然能把一个古道热肠的慈祥长辈表演得那么自然。
她不由地重新想起那桩财务造假。环保公司的事抖出来后,她一直认为,那是二叔急功近利犯下的错。可如果将一切完全推翻呢?
周宏作为财务总监,同样接触过那份造假的报表。而委托环保公司销毁资料的项目,他才是总负责人。
如果将对立的两极倒转,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成了周宏。而周宏的背后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
早晨,傅璟言捎了早饭过来。这些天,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陪她。
念瑶原本以为,以傅璟言的性子,也许又会我行我素地消失,以他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这次,他一直都在。
他只是日夜陪伴在她身边,满足她的所有需要。
听念瑶说,想要更了解对手一点,傅璟言便给她带来一本笔记。
念瑶嚼着热乎的奶黄包,接过来看,竟然是一本日记。
黑色封皮,字迹很新,却没有署名。里面详细记载着岳振霆的习惯、嗜好、甚至生活起居,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厉害呀!”
念瑶眼睛一亮,问他从哪得来这么好的东西,啧啧感叹:“不愧是魔王,随手一变就是个这么强的道具。”
男人在她身后,抱臂倚墙,瞧着她兴奋的模样,不答反问:“帮了你还是魔王,我就有这么坏?”
念瑶忙着翻书,中肯点了点脑袋,回了个“嗯”。
某人似乎不太平衡:“你最爱的文森特大人分明就是王子。”
“哎呀——”
念瑶羞耻地把书一盖:“怎么还跟纸片人吃醋……”
她发现这个人真的很难哄诶!
念瑶向后靠着椅背,抬手勾过傅璟言的领带,拉着他俯下身来。
然后挺着腰凑上去,贴着他唇边亲了一口,弯着狡黠的眼笑:“放心,我最近换口味了!”
……
周日,京市的雪停了。天气晴朗,室外的风终于没那么冷。
黎曼云回了趟申城,整理旧物。应念瑶的请求,她带来了所有和岳振霆有关的东西,塞满整整一箱:
“喏,他的照片、和你爸的合影、两个人一块儿拿的获奖证书,还有一部分落在我这的手稿,和姓岳的能沾上边的都在这儿了。”
念瑶撸起袖子接过纸箱,比了个大大的赞:“谢谢妈,靠谱!”
往后两天,念瑶哪儿也没去,就待在病房,将所有资料仔细看过。
她有一种直觉。
岳振霆这样的人,理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也不缺。他做事的动机,一定不只是为钱。
天色将晚,念瑶展开一份设计手稿,手里的动作忽然怔住。因为画面中的建筑太过熟悉:
“……这不是傅家么?”
黎曼云凑过去看,恹恹甩了一句:“没错,是你爸的。”
念瑶没懂。黎曼云揉着她脑袋,长叹了声:“是你爸的作品。”
“是他花了很多年才完成的,他最满意的作品。放在当时,估计拿奖都要拿到手软。”
说完,她淡淡抬眉,扫了眼傅璟言:“喏,送给他们姓傅的了。”
念瑶知道有这么回事。
说是傅叔的事业陷入瓶颈,急需一套能在业内大放异彩的设计方案,爸爸就把最出色的作品送给了他。
她从没追问过设计稿最后用在了哪里,以为多半沦为了商业竞争的牺牲品……原来傅叔叔没有把它卖掉,而是建成了现在的家?
念瑶怔怔望向窗边的男人,傅璟言颔首向她肯定。
“一开始,姓岳的也想要这份设计,但你爸死活不肯卖他,这也是他们决裂的原因之一。”
黎曼云缓了口气,抿起嘴角:“因为这是他给你设计的家,他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给你。”
她透过念瑶,看向她身上的另一个人的影子,无奈地笑:“你爸这人,还真是挺固执的。”
胸口溢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温热的,幸福的。
念瑶回想起一切开始的那天。她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城市街道,穿过竹林荫蔽的小道尽头,复古的中式合院恢宏雅致,枕水而建。
她只看一眼就觉得喜欢。
气氛似乎有些低落,黎曼云打起精神,兴冲冲摇着念瑶的肩:“所以宝贝,千万别跟这帮姓傅的客气,那本来就是你家!”
这话念瑶爱听。她颇为支持地点点脑袋,美滋滋露出笑脸,幸福又得意的脸颊惨遭魔王蹂躏。
傅璟言俯一点身,与她平视,认真地告诉她:“嗯,都是你的。”
……
夜色已深,今晚的月色发青,显得清冷。医院走廊已经熄灯,窗外亮着两三盏不大明亮的灯。
三个人都没有休息。
简单用过晚饭,念瑶洗了把脸提神,立刻继续整理。
她翻到一份厚实的文件袋,拆开来看,里面装满了信。所有信封包装统一,纯白烫金,印有花体Y字的红色火漆,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黎曼云端着咖啡进来,面无表情地啧了声:“都是姓岳的以前写的。我不理他,就整天给我寄些有的没的。”
她随手拿过一封,看了两秒,被里面自我陶醉的文字搞得反胃,反手丢进垃圾桶里:
“这个就不用看了,晦气!”
“没关系,我来吧。”
念瑶从垃圾桶里把信捡回,不想错过任何信息。
这些信从零零年代开始,一直延续了将近十年。念瑶把所有信件按日期排列整齐,发现最后一封竟然还没有拆封。
黎曼云也有些意外,看着日期,是所有信件里的最后一封。
得到当事人的同意,念瑶当即把信拆开。虽然是最后一封,但寄出的日期也已经是十多年前。
信纸的质量很好,这么多年过去,竟然没有泛黄,薄薄一张纸上,只写了短短两行:
“你知道我永远会得到我想要的。你知道我有办法,让你身边姓念的人,一个一个消失。”
念瑶的身体忽然定住。瞳孔收缩,脊背僵在那里,浑身恶寒。
“姓念的人……”
父亲,二叔,还有她。
“一个一个消失?”
“这个疯子!”黎曼云猛地夺过信纸,确定是他的字迹,一时间难以置信:“竟然真的是他?!”
念瑶忽然回想起三个月前,BDA发布会,她在申城的酒店被暗中布置了摄像头。如果不是傅璟言及时发现……岳振霆想做什么?
“这个疯子……疯子!”
黎曼云的情绪控制不住:“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的?”
“报警,现在就报警!”
不切实际的猜想忽然得到证实,念瑶手脚冰凉,意外地冷静。
她牵住妈妈的手,轻轻摇头:“可是光凭这个,没法定他罪的。”
“没关系。”傅璟言忽然出声。他摘了眼镜,来到念瑶身边。
男人低沉着眉,拨开桌前的黑色日记。指腹按进第一页的第一行:“岳振霆这个人,极度傲慢,自信。”
“但他不是什么犯罪天才。他做不到了无痕迹。”
傅璟言的话给她指了方向。
念瑶忽然想起什么,翻到日记的最后一篇,第一行:
“对于成功过的计谋,岳振霆往往会反复多次实施。以证明自己的谋略完美无缺……”
她紧张地咽了咽,望向病床上的二叔,很快明白:“难道他在爸爸和二叔身上,用了同样的方法?”
父亲去世那天,念瑶始终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但二叔同她讲过:“车祸发生之前,爸爸正好看到了那篇不实的绯闻报导……”
“如果岳振霆的惯用模式是先将人激怒,再制造意外。那么二叔在车祸发生前,一定也知道了什么!”
黎曼云尚有些没回过神,念瑶当即拨通了政助理的电话,问他二叔赶去公司那天,是否得到了什么消息,或是谁的通知。
电话那头却只是沉默:“抱歉,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念瑶不肯挂断,不断拜托他再想一想,是否有遗漏什么细节。
女孩急切的嗓音在本该安静祥和的夜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似乎离真相很近,却又离答案很远。
“……我想起来了。”
电话那头忽然激动:“念总性子谨慎,他所有的信息和通话录音,都有邮件备份过的。”
很快,政助理将邮箱的账号发送过来,只是话音又消沉下去:“但我也只知道账号,密码……就要靠你试一试了。”
“这怎么可能试得出来?”
黎曼云听得着急:“我们连密码是几位数都不知道,何况你二叔心眼子忒多,谁知道会有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