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斯点头,花景明已经凑过去:“不愧是苏鹤鹤,果然厉害。”
苏鹤鹤。
顾从斯下意识盯着好友花景明,脸色逐渐变冷。
方才气氛还好,此刻瞬间降至冰点。
等花景明反应过来,虽有愧疚,却也看过去:“我跟苏清之间的小名。夸她与众不同。”
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神色中知道答案。
顾从斯不敢相信,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是啊,谁会不喜欢苏清呢。
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会喜欢上她。
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很多疑问都有了答案。
自己是请花景明多照顾清清。
却不是这般照顾。
顾从斯已然有些愤怒。
宫里召见,打断奇怪的气氛。
沈知府那边消息没错。
皇上圣旨,明日召见广乐府知府苏清于勤政殿觐见。
另有其他知州知府不提。
从腊月二十一开始,到如今腊月二十六。
皇上一口气接见二百多地方官员。
估计到明日,也是最后一批了。
终于要面圣了。
苏清有些好奇,皇上到底长什么样,跟他弟晏铮州,是不是完全不同。
说起来,连皇上都要见了,晏铮州却像是完全没踪影。
只有她到京城头一日,看见过连飞扬。
等苏清去准备面圣的官府衣帽。
顾从斯跟花景明走出宅子。
花景明并不停留,顾从斯却不打算这般放过,他直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
花景明自己也想了想,摇摇头,反问道:“你倒是敏锐。”
一句苏鹤鹤,就被他看出端倪。
顾从斯直言:“清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别人能不知道?”
只有定亲的时候,未婚夫才能给未婚妻取小名。
这是已经订婚的未婚夫,才有的特权。
被这样一说,花景明瞬间意识到什么。
自己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不会已经有心思了吧。
顾从斯见他表情,更加愤怒,强压着怒火:“她是我未婚妻,你是我好友。”
花景明眼神一闪,只道:“你们早在两年前就退婚了,不是吗。”
至于好友。
两人都知道。
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腊月二十七,寅时正刻。
也就是深冬十二月底,早上四点钟,宫门外。
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苏清三点就起来了,换好官服,又穿上厚厚的深色裘衣,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
到了宫门外,已经有不少停靠。
苏清跟武捕头等了会,又有其他同僚下车。
这会离天亮还早,一群官员都在宫门等着,人齐了之后再往宫门内走。
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大多不怎么进宫,前面有公公带着,交代面圣事宜。
尤其是苏清,她头一次进宫,要了解的事情更多。
好在她不卑不亢,并未被巍峨的皇宫吓到,看着镇定自若
终于进了侧殿,但里面炭火烧的不旺,大家只能尽量走动走动。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送来热茶暖暖身子。
问皇上什么时候召见,只讲再等等。
要等朝会结束再说。
既然朝会结束再召见,何必让他们来这样早?
大家肯定不敢问出声。
但他们这一批官员,都是来京最晚的,还有些也因路途遥远,赶在二十一才到。
以朝廷规定的时间,也是迟了的。
难道是给他们的惩罚?
不至于吧。
皇上的心眼这样小。
一直等茶叶汤色都浅了,天色已经大亮,众人才被请到勤政殿外间。
他们这一批官员,共计三十人。
大家分批进入。
到苏清这里,自然是最后一组。
十个人进到殿内。
先说自己哪个地方的官员,今年本地方税收多少,人口多少,耕田多少。
再说本地乡试,以及有多少举子参加明年四月会试。
公公们千叮万嘱,让官员们务必说得清晰。
身边身边那位年迈官员,嘴里念叨好几十遍。
他任地极远,正是“迟到”的一员,说是路上还生病了。
“迟到”最久的苏清稍稍叹气。
此时已经巳时,也就是上午十点。
大家三点起床,四点到宫门外,十点还没见到上司。
放到现代,她大概转身就走,谁爱伺候这老板谁伺候。
现在只能等着里面传话。
苏清微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等他们最后五人进勤政殿内殿时,旁边的老头已经快晕过去了。
即使这样,还是把任地情况说的极为清晰。
是个南方小州,今年也有水灾,人口不过六十万,税收不过十几。
“今年水患严重,许多田地颗粒无收。”
皇上并未多问,稍稍点头。
站在一旁的梁公公道:“下一个,广乐府。”
那老官员深深叹口气。
在广乐府之前汇报,着实不大好。
州本就比府差一些,广乐府还格外不一样。
苏清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如实回答。
“广乐府,一城十六县,今年税收一百一十九万,人口二百三十九万,耕地十二万顷。”
再有本地乡试成绩,以及参加明年会试的举子共计三百九十九人,本地英才顾从斯,祁安平,花景明,惠容等人。
还有几个县受灾情况,一一说明。
苏清是本次二百多外地官员中唯一的女子,政绩也属上游。
不仅同进勤政殿的同僚好奇。
殿内三位翰林内阁大学士,以及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等皆微微抬头。
各地官员进京述职。
皇上坐在上位,其他内阁大臣,吏部户部等人也一旁坐着,他们的年纪不比旁边的老大人年纪小,皆是满头白发。
五位述职官员答完,便是皇上等大臣提问环节。
前四个草草问了。
到苏清这里,气氛骤然一变。
原因无他。
苏清太特殊了。
特殊到想撤她的职,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当年广乐府出事,几方博弈让她上位。
没想到她能坐稳,更没想到坐稳之后,还有这般名声。
一时间,谁都不好动她。
一个女子,做个县令就罢了。
还要坐稳知府的位置,难道还给她登阁拜相的机会。
越往上,位置越少。
男子之间的竞争足够激烈。
再让女子参与进来,岂不是多了分利益的人。
所谓女子身份,只是他们打压的工具罢了。
只是苏清做得太好。
连撤职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现在撤苏清的位置。
不说广乐府百姓不答应。
受过她恩惠的徽州一带百姓,也是不乐意的。
就算不管百姓们的想法。
对朝中用心做事的官员来讲,难免兔死狐悲。
今日可以用苏清女子身份把她换掉。
以后用其他理由,也能把他们换掉。
除了百姓跟官员。
苏清身上另一个特点,也让皇上觉得棘手。
人人都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也不看好她当官员。
若这种情况下把她换掉。
岂不是显得皇帝喜好过甚,刻意针对她,影响帝王之尊。
外界种种猜测。
反而让苏清身上长满刺。
让人摸不得,碰不得。
皇上盯着苏清,开口道:“苏知府,抬起头来。”
这句话让苏清心道不好,等她稍稍抬头,就听皇上道:“竟是个相貌绝佳的女子,今年多大了?”
苏清心中冷笑,只答:“微臣今年二十,正是父亲亡故那年接替他的位置,那年十六。”
提到苏清父亲苏县令。
气氛终于变了些。
这位为国而死,宁死不屈。
在这种情况下再说其他,实在荒唐。
等苏清看向皇上,见他面容苍白,微微有些浮肿,眼圈下面乌青,看着身体就不大好。
而他眼中写满了然。
这点,倒是有些像晏铮州。
脸不大像。
硬要说的话,是低配版的晏铮州。
面对苏清这个“刺猬”。
皇上有些拿不准如何处置。
过了片刻,终于说到正题。
武勇王爷的死。
刑部尚书开口:“怎么会让田献靠近武勇王爷,明知他与王爷全家有血海深仇。”
“如此行事,当地长官,还有你这个当知府,难道没有警觉。”
苏清答:“回尚书大人。”
“田献确实与王爷有血海深仇,但南江县一带,几乎家家户户如此。想要找个无他无仇的官吏,实在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