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民府的事却给他家敲响警钟。
不管他们有没有联想到,通民府那边的事情跟苏清有关。
但不敢再动手是真的。
这还让苏清有些遗憾。
如果真对她动手,反而让她有了借口。
花家能在此地立足多年,确实有自己的本事。
这也太知进退了。
苏清是这样想。
但花家宅院里噤若寒蝉,无人敢大声说话。
因为花老爷气得心口疼,整个人躺在病榻上,眼睛微微闭上。
花承载花景明两人在床边侍疾。
花承载的娘子大气都不敢出,立在旁边,只等着听吩咐。
“今日又有多少佃户退租。”花老爷喘着粗气,声音跟破风箱一般。
花承载咬牙:“广左县三千六百户佃户退租,广右县一千九百户,府城四百多户。”
之前说过,花家手里良田无数。
广左县广右县的田地,其中八成是他家的。
这两地的佃户数量差不多,都在两万四千多户。
府城人口杂些,但地方更大,差不多有三万六千多户,都是他家佃农。
从去年前年开始。
就有佃户陆陆续续退租。
原因就是,买卖租赁公平之后,他们吃苦耐劳的性子更加明显,手头都能攒到银子了。
没有种田的人,不想有自己的土地。
手头有银子,多数人第一时间,就是置地买房。
广乐府这边也不例外。
前两年虽有陆续退租的情况,但不算伤筋动骨。
从今年开始,却大不一样。
因为不管官吏们知道,苏大人任期满了,很快就会离开。
百姓们也是知道的。
趁着苏大人离开前,赶紧把该买的都买了。
即使以后出事,也能撑的时间久一点。
再加上今年花家闹出来的事,以及花又菱还有广右县县令的态度。
不少人都琢磨出态度。
别等了。
趁着手里有钱,赶紧买地吧。
不然等苏大人走了之后,花家又会固态萌发。
又要带着他们这些佃户拼命了。
好日子过惯了,谁还愿意给这些主人家冲锋陷阵。
死的是他们。
得利的又不是他们家人。
何必呢。
为此,府衙户司还专门出了建议。
说明了广乐府其他各县的土地情况,以及哪里还能买到地,开荒的话哪里更方便等等。
于是今年秋收后。
花家退租的佃户越来越多。
他们不用租地了!
他们要去买自己的土地了!
反正在哪都是种地,不如种自己的!
到如今九月底,花又菱以前管着的广右县还好,她对佃户一向不算苛刻,退租的人不算太多。
府城也还行,离苏清这样近,很多佃户也懒得退租。
唯有花承载管着的广左县,两万四千多户,如今退了半数。
对于花家全家而言。
就是这地方,一下子少了一半的收入。
只是少了收入,也就罢了。
用不了两年,这些土地就会撂荒。
几乎每个朝代都有这种规定。
如果好好的良田变成荒地,朝廷有权追究其责任,甚至直接收回,或者低价买回这些田地。
其目的,就是防止地主屯田过多,却无人耕种。
现在佃户走了。
难不成让他们花家父子三人去种?
即便他们父子齐上阵,也种不了那么多地。
苏清肯定会以撂荒的罪名,让花家给个说法。
只可恨苏清不挪窝,还在广乐府当知府。
花承载还在骂人,可躺在病榻上的花老爷,旁边沉默的花景明。
还有站着花承载娘子。
全都明白一件事。
再骂也是没用的。
苏清决定做这件事,就不会松手。
看她怎么对朝廷的知道了。
京城那边一直在要今年的税款。
苏清还敢拒绝。
何况一个小小的花家。
花老爷又开口了:“通民府,那边还有消息吗。”
花承载听此打了个冷颤。
虽说通民府距离广乐府很远。
可只要听说那边大户的惨状,他就遍体生寒。
说句不好听的,也是兔死狐悲。
花景明慢慢开口:“有个同年就是通民府,他家百年基业,化为乌有。”
原本以为他们这些家族,都是坚不可摧的。
实际上只要一把火,就能化为乌有。
花老爷眼皮微动:“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两人心中都有个不敢置信的答案。
但都不敢说。
花老爷甚至就是听到通民府的消息,才彻底病倒昏迷的。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通民府到底死了多少人。
是不是只针对大户乡绅。
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时,“大泽军”已经席卷第四个县。
所以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而花老爷直觉告诉他,这事没有那样简单。
这次的贼人,似乎跟之前的贼人不一样。
而且那是通民府。
苏清的老家。
她从京城回来时,就在通民府落脚。
甚至还警告这些乡绅大户。
当然了,那时候他们都不当回事。
现在听到旁观者耳朵里,难免惊悚。
会是苏清干的吗?
如果是她。
那他们花家还想杀了她,岂不是更危险。
如果不是小儿子一直阻拦。
花家的好手早就去杀苏清全家了。
尤其是她保护在南江县的母亲跟弟弟。
只要苏清落单,她也好不到哪去。
花景明知道的父亲的想法后,一直劝他。
花老爷还问:“你到底站在哪边?若真心对苏清,就不该护着家族,若为家族考虑,就该对付起诉请。”
可他犹犹豫豫,竟然想两全,竟然什么都想要。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碰上苏清这种人还好。
在她面前,怎么可能两全其美。
花景明做不出回答。
然后就出了通民府的事。
“算了。”花老爷躺在床上,深深叹口气,“你再去趟衙门。”
“咱们认输。”
认输?!
花承载不解。
还没有山穷水尽呢!
怎么能认输!
花老爷冷笑,小儿子去做官,家业只能由大儿子接手。
以他的性子来看,花家这产业已然完了。
要是把二女儿留下来就好了。
她虽然一心求稳,却心思缜密。
在她手里,花家不会有大发展,却也不会被败光。
花老爷看了一圈,指了大儿媳:“你跟小弟一起去府衙。”
“把老二也喊上。”
“就说我时日无多,家里田地产业经营不过,要变卖些,请衙门做个见证,找个买家。”
变卖田地?
这怎么可以。
花承载立刻不服。
可家里其他人却是愿意的。
花承载想去找他娘,可花夫人六神无主,并无主见,只道:“听你爹的,你爹说的肯定没错。”
说罢还道:“夫君,我听说南江县有一种药丸,可以治你这病,咱们去买些吧。”
花夫人跟花老爷年纪差不多,可她对外面这些事全然不知。
更不会知道那益气养神丸出自苏清的手。
如今这种状况,她怎么可能给。
花景明搀扶着母亲,好生安慰。
花又菱那边送来消息,她直接去府衙了。
“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这样讲,但花老爷明显苍老许多。
他一辈子为花家努力,没想到却要在自己手中变卖田地。
可他更知道。
与其让土地撂荒,不如卖出去。
既能少些麻烦,也是向苏清认输求情。
找她求情,不能只靠一张嘴。
更不能说我想娶你。
这不是求情,是自找死路。
不管通民府的事情,是不是苏清的手笔。
可那边发生的事,很有可能出现在广乐府。
苏清这人,绝对有这个胆子。
“去吧。”花老爷哑声道。
苏清听到这事,只让邬户房他们去办。
正好把田地卖给之前种地的佃户,他们也不用搬走了。
看来通民府的事情,确实把花家吓破胆。
花又菱来的时候,看着花家大嫂跟花景明两人,一时无言。
让她过来,就是处理广右县的田地。
以前都是她打理,卖出去也要找她。
不过花又菱实在想不通。
看着坚不可摧的花家,就这样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