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身边官员也是一幅说不出的表情。
倒是最前面皇帝太后两人神色严肃,明显被祭文感动了。
不错,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哭了。
苏清站在最后面,显得极为无聊。
一个侍卫走到她面前,趁其他人不注意塞了个荷包过来。
侍卫往铮王爷方向看了看,低声道:“苏大人,终于见到您了!”
啊?
见苏大人疑惑,侍卫做了个包扎的手势。
那手法其他地方没有的,是从南江县传出来。
也就是苏清的当时规定的科学包扎法。
这是在南江县打过仗的士兵。
苏清笑着点头,对方又指了指荷包,然后迅速离开。
苏清看了看荷包里的东西。
全都是风干的鹿肉脯。
苏清笑眯眯吃了块,总算有个让人开心的事。
等苏清吃饱喝足,前面祭祀终于完成。
文武百官移步秀越园,里面已经摆好宴席,等着百官共庆千秋宴。
另有太监小步过来,笑着道:“陛下有请,说这次千秋宴也是您的庆功宴,还请苏大人前面坐。”
苏清笑。
祭天地的时候,不把真正的功臣请过去。
就连最近的晏铮州也不能靠前。
现在吃宴了,倒是把她喊过去,而且绝口不提另一个人。
苏清倒不是为晏铮州抱不平。
而是这般小心眼的做派,确实是皇上能做出来的。
她算是发现。
皇上以前还要点脸面。
现在觉得皇位坐稳,似乎就不在意了。
面对众人艳羡的目光,苏清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似乎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但她跟人对视时,却又觉得如沐春风。
等苏清走远了,小海大人才道:“一年不见,苏大人更添风采。”
还是那种运筹帷幄的风采,坚定的风采。
似乎在她身边,一切都是稳定的。
这种感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是独属苏清给人带来的感觉。
众目睽睽下,苏清走到队伍最前面,朝太后皇上行礼。
她还是头一次见面太后娘娘。
只见约莫五十出头,她双眉蹙起,看向苏清的目光带着审视跟凌厉。
换了旁人被这般盯着,说不定两股战战。
可苏清却开口道:“久慕太后娘娘之名,今日幸而得见。”
太后审视的目光少了些,稍稍点头:“当年你做县令,也是哀家开的口,如今看来着实不错。”
苏清再次谢过,说话也比平时要甜:“若非太后娘娘,怎会有微臣如今。”
“广乐府许多女官书吏,都对太后娘娘心有感激。”
皇上皱眉,明显有些不耐烦。
旁边孙公公连连提醒:“宴会马上开始了,还请陛下,太后娘娘移步。”
皇上请母后先行,太后嘴角带了微不可查的冷笑。
这对母子分别坐上十八抬龙凤车撵。
后面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跟上。
苏清正好跟晏铮州并肩。
两人目不斜视,苏清手指微微碰了下鹿肉荷包,晏铮州勾了勾唇。
到了秀越园,看着新移植的名贵花木,崭新的亭台楼阁。
不错,也算知道税银花到哪了。
宴会开始,拜过皇帝太后,各自落座,百官各有列次。
作为庆功宴主角之一,苏清就在晏铮州旁边,两人位置都极靠前。
而他们对面,则是刚刚露面的数十宫妃。
后面坐着的那位低着头,明显不敢看人。
苏清直直看过去。
不出意料的话,那正是沁贵人。
而她一身红衣。
跟她琼林宴那身极像。
苏清放下茶杯,看了眼主位。
皇上正打量她,明显带着窥探意味。
但做官这么多年,她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只当不知道。
宴会上发现这一幕的,自然不知苏清一人。
趁着歌舞奏乐,下面官员议论纷纷。
“沁贵人跟苏大人,真的有六七分相像。”
“这身衣服是沁贵人自己选的吗,跟苏大人琼林宴上那身差不多。这就不止六七分像了。”
“只是气质不同,贵人一直低着头。”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是啊,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所有人心里都这般想。
难道真的想纳苏清为妃?
不少官员心里升起不自在。
苏清是女子,这点没错。
可她也是官员,还是个有实打实政绩的官员。
她被如此对待,让所有真心为国的官员,心里都一阵屈辱。
尤其是吏部尚书。
去年这种情况,便是他让家中仆从全经武去报信。
没想到躲过一时,却又有一次。
吏部尚书老态龙钟,看着身边同僚,众人的脸色跟他差不多。
但更多官员则是兴奋。
打量苏清,再打量皇上,酸言酸语道:“当女的就是好,皇上这般重用,原来是有原因的。”
“你我若是女子,说不定也能坐到前列。”
负责宴会的礼部官员顾翰林听到此话,给身后人使了个颜色。
这官员很快因为殿前失仪被请了出去。
顾从斯看向前面的苏清,手掌满是血痕,看向皇上的眼神,甚至带了憎恶。
忠君爱国。
是他这个儒生当年最信奉的话。
所以一路追随去往金陵,一路护驾,并在太后皇上之争里,坚定站了皇上。
现在看来,一切都让他恶心。
苏清却投来安抚的目光,朝他轻轻摇头。
别在意这些。
顾从斯脸色稍缓,又一道目光盯着他。
晏铮州接着礼服衣袖,碰了碰苏清手腕,让她回神,眼神却在顾从斯身上。
苏清刚要说什么,就见原本低头含胸的沁贵人被旁边人搀扶起来。
见她深吸口气,朝皇上走去。
趁着歌舞停歇,沁贵人声音柔美,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今日陛下千秋,妾有一舞献与皇上。”
皇上哈哈大笑:“好,朕必要好好欣赏爱妃的舞姿。”
满场安静。
太后也不敢置信地看了自己长子。
这是在干什么?
找一个跟自己臣子极为相似的妃子,就已经是羞辱了。
让这个妃子穿着跟臣子极为相似的衣裳献舞。
这又是干什么?
是怕民间的流言不够多吗?
还是怕臣子们的议论不够难听?
即便是太后都觉得这种手段对苏清太过残忍。
她不是只凭女子身份坐上这位置的。
她明明是靠这自己,一步步走来,甚至比其他人来的更要艰辛。
但乐声已起。
沁贵人身段柔美,看得众人目不暇接。
单论舞蹈,自是美不胜收。
可旁边坐着苏大人啊!
这让他们怎么看!
又或者,若苏大人跳这舞?
再看苏大人的表情似笑非笑,眼里倒是有着对沁贵人的欣赏。
沁贵人一舞毕,朝皇上行礼:“妾献丑了。”
“怎么会是献丑,美,实在太美了。”皇上又笑,“这般身姿,不是谁都有的。”
苏清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忽然有点反胃。
不是为眼前的事,是为如今的情景。
现在这场面,说句可笑也不为过。
可她若是忍了。
那也不是她了。
苏清起身,踩住晏铮州的袖子,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笑盈盈道:“恭贺皇上千秋。”
“皇上得如此佳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众人看向苏清时,眼里难免带了同情跟审视。
同情她作为官员的体面。
审视她是否要进皇上的后宫。
看皇上的样子,只要她愿意进后宫,必然一步登天,不会再是个小小的四品官员,更不会像这般被羞辱。
而且以她的聪明,未必不能做皇后。
如今后位空悬。
她又是极厉害的。
皇上笑:“可惜她美貌有余,就是不算聪明。”
沁贵人不言,只是立在一旁。
皇上的话,确实是十足的明示了。
更姣好的相貌,更聪明的人。
那不就是苏清吗。
苏清也笑,看得皇上心动,不过想到什么,又压了下去。
“说起美貌聪明,微臣倒是想到太后娘娘。”
太后?
太后自己都奇怪。
怎么突然提到她。
苏清拱手:“民间有句俗语,孩子的出生日,便是母亲的受难日。”
“太后娘娘当年必是千难万难,才有了自己的孩子。”
“说起美貌聪明,顺昌国内,必属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