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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篱_岁既晏兮【完结】(16)

  谢定低头,定定地看过去,那双炽烈的眸子中仿佛有火焰在燃,谢兰君被这目光逼得后退了半步。

  谢定沉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我一个字都不信!”

  谢兰君:“……”

  那往后踏了半个脚掌距离的鞋履死死地定在了原地,侧边的手掌紧握成拳,但越逼越逆反这事,大抵在谢家兄妹身上同出一源,谢兰君这次甚至稳下了表情,以同样坚定的声音开口:“事实便是如此。大兄若是不信,可以与苏府亲眼看一看。”

  兄妹俩长相并不相似,但是同样倔的表情出现在这两张脸上,居然真的能让人一眼看出血缘关系来。

  旁边的平叔本来还讶异于谢兰君的“解释”,但是见此情形,倒也猜到了些内情。

  他心底叹息了一声,到底没有前去劝解:世上难得真心相待,小郎君和小娘子能得他人此厚遇,也是主君和夫人在天有灵了。

  第12章

  谢定还真的去了苏府。

  也是巧了,正碰见被留下议事的苏之仪从宫中回来。

  檐廊之下,盘着发髻的女人主动迎上了前去,也不知在原地等了多久,往前的时候,竟是踉跄了一下。

  谢定几乎要冲过去扶了,却眼睁睁地看见她被另一个人揽到了怀中,他恨不得把那人的胳膊剁了,却看见了岑篱脸上的表情。

  她是带着笑意的。

  唇角只是轻轻往上抿着,但是谢定知道,她那是在笑。

  两弯柳叶浅眉轻轻舒展着,眼尾弯起柔软的弧度,像是要把柔情都揉碎在那瞳眸之中。

  旁人再多的话语都不及这一幕来得刺眼,谢定恍惚自己并未从那塞外的战场上回来。大漠的夜里冷得刺骨,像是有刀子透过皮肉一下又一下在骨头上刮。

  他狼狈地往后退去。

  或许等到再次醒过来,便知眼前的一切不过战场间隙目睹的蜃景。

  ……

  虽然有了谢兰君的“帮忙”,但岑篱知道谢定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她都做好了谢定冲上来对峙的准备了,但是意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忍不住借着进门的动作往后看了一眼,长街尽头的拐角处,空无一人。

  岑篱:“……”

  这明显的情绪转变,也让苏之仪从那沉溺中清醒过来。

  他抓着岑篱的手紧了紧,但等怀中人抬头之际,他已飞快收敛好那外露的情绪,转而关切,“膝上的伤还未好吗?”

  岑篱刚想作答,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眼神幽暗深邃,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

  岑篱一僵。

  但这一切的感知不过片刻,只转眼间,里面又尽是一片温柔的暖意,“你身子要紧,旁的人……倒也不必看得那么重。请太医来看看罢,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也不必担心陛下作出多余的联想。”

  岑篱怔了怔,“你看见了啊。”

  看见了那等在转角处的人。

  苏之仪笑了笑,像是并不介意:“郡主缘何下嫁,之仪尚且记得清楚。只是谢郎君如今封侯拜将,日后少不了另觅佳人,到时郡主岂不是要黯然神伤?既然如此,何不瞧瞧眼前人?之仪乃是真心求娶,并非想成就一段孽缘。”

  青年这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对泥陶偶,“坊间人的手艺,没有宫里的精致,倒是多了几分野趣,回来的路上在西市瞧见,想着郡主或许会喜欢。”

  “……多谢。”岑篱沉默良久,到底抬手接过了那对泥偶,“有劳费心了。”

  *

  谢定这一次回去,可以说是狼狈败逃,但他却有一种直觉式的预感,如果在那时候冲上去,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眼见着兄长这么浑浑噩噩地回来,经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谢兰君也是心中一痛,正想要上前,却被平叔拦住了。

  后者冲她摇了摇头,“让小郎君自己静一静吧。这几日谢氏来人,小郎君恐怕也抽不出心思接待了,小娘子若有空闲,不若想想怎么应对。”

  被这么一提醒,谢兰君也想起了之前岑篱的交代。

  谢氏族人要是见到了谢定,不管是为施压还是博同情,免不了要提起前些时日那“降敌”的假消息。大兄又不是傻子,陛下欲要降罪谢氏的事一出,定能猜到岑姐姐的婚事是为何。

  不行,不能让这两方见上面!

  谢兰君试探着开口,“都是自家族人,既然兄长无暇他顾,不若我代兄长接待?”

  平叔却只是笑了一下,“小娘子和小郎君都是这府里的主人,又有什么代不代的。”

  谢兰君怔然片刻。

  她想起了那段时日骤闻噩耗,却无处求助的巨大无力感。

  ——她也是这府里的主人吗?

  少顷,她轻轻颔首:“……多谢平叔,我知道该怎么做。”

  *

  而这边,回到家里的谢定却既没有滥饮大醉,也没有去演武场上发泄怒气,而是安安静静地将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门扉阖上,谢定觉得身体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他径自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

  这么倚靠着好一会儿,沉重的四肢才重新恢复了点力气,他有点迟钝地伸手到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

  如果那能被称之为“荷包”的话。

  料子是上好的贡锦,只可惜做这袋子的人针线实在糟蹋,缎面上红绿的绣线拧成了一团,让人无从分辨这到底是什么图案,边缘的收针要么锁得太紧皱成了一团,要么针线太疏,里面早都干了的药草支棱着漏在外面。

  谢定抬手把那露出来的干料往里塞了塞,那些过往的片段不住地在脑海中浮现,有上元夜在街市上闲逛的悠然,有带着人攀上城墙的欢欣,也有坐在枝头故意摇落枝叶、看着树下的人怒目而视的笑闹……可是这种种画面都归于刺眼的一幕:夕阳浸染云彩,落日下那相携的一对佳侣宛若璧人。

  明明只是略微回想一下便觉得刺痛,但谢定却强迫着自己一遍遍回忆那画面里的细节。

  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才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他才不信,阿篱会那么另嫁他人。

  ……

  谢定就这么枯坐了一整夜。

  攥着荷包的手僵硬发冷,另一只手掌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印痕,也亏得是常年习武,被兵刃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这才没被抓得鲜血淋漓。

  晨光越过窗棂,驱散了满室的黑暗,谢定从那仿佛入定的状态猝然惊醒。

  这光好似驱散了迷雾,谢定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突然想明白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枯坐着空想?

  他要去找阿篱!他要阿篱看着他眼睛告诉他,她确实短短数月之间对另一个人情根深种,到了非要嫁娶不可的地步。

  若是真的如此,他情愿退开。

  ——但他才不相信!

  想通这一点,谢定骤然起了精神。他匆匆出门,动作迅疾利落,若非眼下那点青黑,几乎看不出昨日的彻夜未眠。

  只是才出去几步,谢定又折返回来。

  脑子清醒过来,顾虑也便多了。谢定禁不住想,倘若这么上门,万一惹了争执,恐怕引得城中闲言碎语,终究于阿篱名声有碍。

  “平叔,小妹呢?”

  平南:“三房夫人刘氏递了邀帖,邀小娘子去家中做客。说是家中女儿即将远嫁,路途遥远、恐怕日后难得见上一面,既然都是一家姊妹,趁着这时候多些相处是好事。”

  谢定冷嗤:“这时候倒是想起是一家姊妹了!”

  但这么说完,他又拧了拧眉,“等小妹回来……算了。平叔,你找个人,以小妹的名义递封拜帖去那边,就说、就说——”他显然对姑娘家之间会约着做什么知之甚少,磕巴了两下,干脆地,“随便找个理由,让人过来一趟。”

  他没有说出是谁,但显然对话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平南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眼神犹疑地看向谢定。

  虽说他对自家小郎君的人品还是信任的,但

  到底是年轻气盛,骤然得知这消息,谁也不知道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

  谢定倒是没注意到一旁平南的怀疑,而是接着,“我要亲口和她问个明白!”

  他脸颊侧的肌肉鼓起又放松,显然是咬着牙才把这句话说了出口。

  平南怔了怔,到底叹口气:“好,我这就去办。”

  只怕阳嘉郡主不会接这个帖子。

  ……

  但谢定的邀约的没能达成。

  倒不是岑篱察觉了问题,拒绝登门,而是这邀帖根本没送到她手上。

  “回郎君,那门房说,家中主人出了远门,恐怕不能应邀了。”

  谢定:“远门?去哪了?”

  “奴倒是问了,那门房也只道是不知。”

  *

  岑篱是随着苏之仪一同去了阳曲郡。

  苏之仪那日宫宴结束后,又在宫中留了些时辰,便是和正崇帝回禀“阳曲郡私自征发劳役的事”,暗中派去监察渺无音讯,事情好似比预想中的难办。也是抱着点私心,苏之仪向正崇帝请了圣旨,亲自前往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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