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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篱_岁既晏兮【完结】(30)

  李妢倒是没察觉这暗潮汹涌,只是瞧着这苏廷尉小心仔细、生怕把人摔了的动作,忍不住心下感慨:这郡主和苏廷尉当真感情要好。

  刚这么想着,那已然被抱在怀中的人恰巧抬眼看了过来。

  颊上是酒气熏染的温红,那双清明时冷静淡然的目光盈着朦胧水汽,弯翘着的长睫一眨,水光越发盈盈。

  被这“千回百转”的目光一看,李妢的脸上一红。

  她仓促地低头告了退,走出去了一段,才急急以手扇风,给自己烧红了的脸颊降着温。

  按说家中有个那般貌美的妹妹,她早该习惯如此才对,可这阳嘉郡主亦是个不遑多让的美人,褪.去了平常的清丽冷淡,露出这般模样……想着,李妢刚刚降下些温度的脸又烧起来了。

  好半天,她才收拾好心情,往自家马车那边走去。

  却没有见到本该在的人,不由疑惑:“奾儿呢?”

  “回大娘子,二娘子早先来过一趟,说是这宴上没有她能说话的人,她便先回去了。”

  李妢愣了下,忍不住叹气。

  她这妹妹虽是貌美,但这性子实在孤僻古怪,让人不知如何对待。

  若是管得狠了,她又当是嫡姐容不下她,又少不了一顿哭诉。

  眼下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李妢也只按了按额角,习以为常的,“算了,由她去吧。”

  ……

  另一边,说是早早回去的李奾,却在一装饰华丽的马车上。

  她像是一株藤蔓似的,正柔弱无骨地攀在一旁的青年身上。青年气度不凡,虽未着赤黑公服,但也是浑身锦绣,腰间朱红色的绶带上挂着一枚银龟钮,竟是一位在京的藩王世子。

  如此美人在怀,鲁王世子却全然无动于衷,只是问:“问出什么来了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方一提起,怀里的美人眼底盈了泪,语气又是委屈又是愤愤,“世子还问?!我是什么身份,人家又是什么身份,人家哪里肯理我啊?我好不容易引着人到了地方,人家连同我说句话都不愿意,我又怎么问?”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抬起来,泪珠将坠未坠地挂在脸上,只让人心底都软了。

  那鲁王世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脸上露出些疼惜之色,抬手轻轻拭过她颊上的泪,温声哄了两句“你受委屈了”,但口中却仍是坚持,“这事紧要。你得问出来,他们在阳曲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拿到什么……”

  李奾哼气,“你紧要?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贺文骞手臂一圈,就将人带入怀中,“你我又有什么分别?你可是我未来侧妃。”

  “侧妃?”

  贺文骞倒也没恼,而是笑着这掐了人了一把脸,“心肝儿,你还打算当世子妃?我倒是想,那石家恐怕是不会答应。”

  “不是世子妃。”李奾拿眼波横他,“我想当太子妃。”

  这话落下,车厢内一静,贺文骞收起那调笑的不正经,低头看过去。

  怀中美人的眼睛依然透亮清澈,仿佛汩汩流淌的林间清泉,可偏偏这泉水中是毫不遮掩的野心。

  贺文骞抬手,扼住了那一截雪白的脖颈,纤细易折,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拗断。

  李奾却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

  贺文骞突然急促地喘了两下,掐着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顷刻间,狭小的车厢里喘.息声急促,衣料摩挲的动静和车厢壁的摇晃交织,赶着的车夫动作一顿,驱马一转往城郊驶去。

  ……

  等一切终了,贺文骞指.尖摩挲李奾脖子上的掐痕,笑得阴鸷,“敢说这话,你还真不怕掉脑袋。”

  李奾娇娆一笑,眉眼间俱是风情,“世子舍得杀我吗?”

  贺文骞又被她勾得又是呼吸一滞。

  但到底平复了呼吸,交代起正事来,“阳曲的事很要紧,从苏温知这边很难下手,只能从阳嘉郡主身上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把事情问清楚。”

  李奾却是眼波微转,“我瞧着世子还落了一个人?这阳曲之乱,最后可还有个大功臣。”

  贺文骞拧眉:“你是说谢怀朔?但是谢家人……”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李奾:“我听闻,谢将军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求娶阳嘉郡主。这事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夺妻之仇不共戴天,那谢怀朔真的能忍住什么都不做?世子既然觉得那苏温知碍事,那干脆让他没机会开口便是,左右去阳曲的非只他一人,等他死了,事情怎样但凭活人一张嘴罢了。”

  贺文骞被她说得目露心动之色,但却不知怎么,仍旧有些顾忌。

  “……此事还得斟酌,”他沉默了半天,开口,“我去信问问父亲。不能重蹈当年赵王覆辙。”

  在贺文骞看不见的地方,李奾悄悄翻了个白眼。

  但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柔情蜜意,“妾听世子的。”

  第24章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虽非本意,但谢定此遭回到颍安,大有相同的道理,昔年冷脸相对的族人个个卑躬屈膝,连只是不知事时来过的谢兰君,身边都围了好多姊妹。

  谢定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快意,但是此刻看这些人嘴脸,却只觉得无聊透顶,他连和他们翻翻当年旧账的心思都没了,只想赶紧给爹娘修完墓地,离开这个污糟地方。

  兄妹俩在谢父谢母碑前祭拜的时候,一个老者拄着杖走了。

  谢定看见了来人,倒是难得执起了晚辈礼,主动上前去迎,“族长。”

  若不是有这位族长在,谢定这次回乡,说不定真能干出把宗祠拆了的混账事。

  老者摆摆手,示意谢定不必多礼,又让一旁的谢兰君接过手杖,在兄妹俩的搀扶下,向着谢家父母坟前祭了一杯酒,感慨:“看着你们兄妹俩如此,你爹当年果真没有选错。”

  谢定微怔。

  选错?

  他爹当年“选”了什么吗?

  族长祭拜完便回去了,但这仿佛随口一提的一句话萦绕在心头,谢定一直到回京的路上都忍不住思索。

  *

  长安,苏府。

  岑篱那日醉后醒来,发现她和苏之仪同榻而眠了一.夜。苏之仪没干出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据寻夏的说法,是她拉着人不放手,苏之仪才不得不留下。

  若是正经夫妻,此事自然没什么紧要的。

  但两人之间关系实在尴尬,醒来之后,两两相顾无言,反倒是比之前还疏远了些。

  五铢虽然人在外院,但对府中发生了什么却清楚得很。

  他忍不住一阵唉声叹气,“郎君你看,你早喝了那汤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都是第二次了吧,被郡主从房里赶出来。

  苏之仪能在朝堂上面不改色舌战群儒,但这会儿对着家中小厮如此发言,也忍不住眼皮抽动,压着声斥道:“闭嘴。”

  五铢:“……”

  自家郎君向来从容镇定,连被圣上免职在家都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却因这点小事而变了面色。

  他心底对那个猜测越发肯定,不由痛心疾首:

  “郎君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苏之仪被噎得默然了好一会儿,他头一次对一个人生出这般森森杀意来。

  到底念着从小长大的情分,苏之仪选择眼不见为净,“我去书房。”

  五铢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看苏之仪这回避的做法,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看吧!这还不是心虚是什么?!

  苏之仪匆匆到了书房,却发现岑篱在里面。

  接连几日刻意避开见面的两人甫一见到,彼此都有点尴尬。

  岑篱不自在地把手往后撑,按在书匮上,“前日下雨,我怕这里的书简受潮,过来看看。”

  苏之仪还不待回答,先见那书匮的柜门被压得前后开合。

  放在最上方的一个匣子本来就探出半个头来,这会儿随着柜门的移动往下掉落。

  “小心!”

  话落的同时,那匣子已经从高处砸落下来,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外匣摔裂在一旁,里面的东西也滚落出来,是一卷丝帛作帙裹着的竹简。

  再想到它被单独放在匣中,置于柜子的最上层……

  岑篱连忙,“对不住。”

  她说着已然倾身去捡。

  落下去指.尖和另一个人的交叠,两个人又都同时收回手去。

  苏之仪低声,“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没伤到吧?”

  岑篱当然不信。

  不是要紧的东西会单独放?还用丝帛包着?

  “听动静,里面的简片似乎是散了,先打开看看能不能再编起来,若是孤本便不好说了。”

  打开帛帙,拿出散开的简片,里面竟是一卷九章律。

  应当放得时间很久了,连简片的颜色都比旁边书架上沉闷很多,而且誊抄的人……像是才习字没多久,腕力不够,连带着笔画也虚浮,看起来似乎是想仿照何人的笔势,但写出来的字更近似于幼童的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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