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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篱_岁既晏兮【完结】(48)

  少府来的礼官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往寻夏方向看了一眼。

  拾春眼皮跳了跳,强忍呵斥的冲动把礼官一一送出去。

  这才对着寻夏斥责,“你个口无遮拦的!”

  “本来就是。”寻夏不以为意,对着拾春笑,“好姐姐可别气了。今个可是郡主大喜日子,没人在乎这点小事。你瞧瞧,这阖府上下,也就是你嘴上挂油瓶了。”

  拾春愣了愣,抬眼往外看,果然来来往往的小丫头们脸上解释喜气洋洋的。

  再回头看向房内,模糊的铜镜中映出那盛妆的面容,一点浅淡的胭脂晕开在眼尾,映出了眉眼间淡淡的笑意。

  今夕对比,拾春突然有点晃神。

  但那点感慨还没来得及抒发,就见寻夏抬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真气着了?”

  拾春:“……”

  她一把拍开那还带着糕点香的手,质问:“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怎、怎么能叫偷吃?我那是替公主尝尝。”

  看着这两个人又要闹起来,岑篱也忍不住笑出声,出言圆场道,“好了好了,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这话才落,外面家丞领着一连串仆从快步走进来,“公主,迎亲的队伍到了。”

  屋里的笑闹彻底止下,拾春寻夏瞬间收起了先前玩闹时的不正经,冲着小丫头一一吩咐过去,一左一右扶起了岑篱,后面又有小丫头得了吩咐托起了长长的裙摆。

  从屋内迈步到院外,刺目的阳光惹得岑篱眯了眯眼。

  今日天空一碧万顷、万里无云。

  院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礼官惊慌着叫嚷。

  “将军!不能进!!”

  “驸马亲迎是在门口……”

  “……倒是快来个人拦一拦啊!”

  这七嘴八舌的吵嚷中,身着礼服的新郎已经半只脚跨到了院门之中。看着正往外走的岑篱,谢定总算止了脚步。

  他抬手蹭了下脸颊,不好意思中又带着某种理直气壮,“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了。这一次不想只在外面等着。”

  他必定得亲自走进来,亲眼看见人,他才能安下心去。

  岑篱怔了片刻,也抬脚上前,越过了一旁婢女的扶持,走到了谢定身边。

  她轻笑了声,莞尔低道:“既

  然这样,那抱我上轩车吧。”

  眼前一晃,人已经被打横抱起,浑身朱佩被撞得叮当作响。在身后“错了!全都错了!”的惊呼声中,她被稳稳地抱到了那辆轩车之上。

  ……

  这一场新朝最盛的婚事,便在礼官的痛心疾首的喝声中进行了下去。

  只道是当时年少。

  可是同她/他一起,又何时不年少呢?

  【作者有话说】

  [1]《孟子离娄章句下》

  第39章

  (接34章)

  岑篱勉强压下怒气,忍着声问:“好,你倒是来说一说。”

  “陛下此次虽名为查案,但实则是为了肃清朝堂。这些年,陛下在朝堂上常遭反对,施政更是屡遇掣肘。想当年陛下也只是一方藩王,只是庄宗昏庸、犯了众怒,这才有陛下得各方拥立。朝臣拥立帝王,思及当年之事,让陛下如何心安?”

  “所以你便做陛下手里这把刀?”

  苏之仪沉默。

  “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1]倘若律法成为天子手中的刀,天子所指便可论罪,那我父亲修齐律的意义何在?”她一点点抽回被苏之仪拉住的手,沉声,“若是当年便知道,赠出那卷九章律是如今这般结果,我只恨没早点把它烧了。”

  苏之仪呼吸滞住,“令昭?”

  岑篱已经起身离去,没有半点停留。

  ……

  从上午的争吵后,苏之仪一直坐在书房里没有动弹。

  日头从偏斜渐渐升到正中,又缓缓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落下去,天边渐渐染上暮色的黛紫。

  “郎君,”五铢添了杯水在旁,小声,“你都已经坐了一天了,多少吃点东西吧。”

  苏之仪这才回神。因为没有吩咐,五铢也不敢随意点灯,已经暗下去的书房里,一旁的炭火烧得正旺。

  苏之仪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竹简,早朝之前走得匆忙,这竹简只写了一半。作为“证据”的账册本就是分次记录才显得真实,苏之仪才令五铢等墨迹晾干先收起来。

  五铢试探开口:“郎君可要接着写?”

  苏之仪却是拿起这卷竹简,往前递了递,将之投到前方的炭盆之中。

  五铢不自抑地发出一声惊呼,和火烤竹片噼啵声混在一起。

  苏之仪站起身来,从书柜顶层的匣子拿出了那卷陈旧的竹简。

  简片陈旧变色,编绳因为时间过于久了已经换了不止一次,苏之仪抬手轻轻摩挲着其上的墨字。

  炭盆之中,竹片被烤干成为燃料,燃着的火苗倏忽窜高,火光倒映在瞳孔里,摇曳着在其中飞舞。

  *

  阳曲铸币一案最后还是查清楚了。

  “栾都侯利用阳曲铜矿私铸钱币,以此在朝中收买重臣。御史中丞不过是其收买的朝臣之一,并非自尽而是被毒杀,是栾都侯想将线索截断于此,避免牵连自身。臣在阳曲之时,遭遇阳曲郡守麾下私兵伏击,阳曲一地非但有铜矿,还是屏护长安之要冲。其勾连朝臣,四下屯兵,臣以为背后图谋甚大。”

  正崇帝本来意图借铸币之案清洗朝堂,可如今当真牵扯到谋逆大事,他也终于将注意力放在案子本身上了,“栾都侯?石氏?……单只石氏一族不可能成事。不过鲁王王妃倒是出自石家,朕听说栾都侯与京中鲁王世子交从亲密。”

  苏之仪叩首:“此事牵扯太广,臣不敢妄言。还请陛下遣人去鲁国探查,是非与否,一探便知。”

  正崇帝倚靠在身后的软榻靠背上,半合着眸似是思考,口中轻声:“容朕再思量思量。”

  他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要让苏之仪先下去,但瞥见手边的竹简时,却顿了顿,“耿毓乃是御史大夫的所属,他这个当御史中丞的被人收买,朱嵊河当真一无所知?”

  苏之仪神色不变。

  御史大夫屡屡在朝上冒犯天颜,从铸币一案开始调查,正崇帝就多次给出类似的暗示,而经过那一夜的竹简烧灼的火光,苏之仪也早准备好了回答,“启禀陛下,臣并未查出御史大夫与此案有所勾连。但御史大夫御下不严,以至于麾下官员做出如此悖逆之事,该治失察之罪。”

  正崇帝没说话了。

  帝王的眼神轻飘飘落在身上,却又似有重逾千钧之力。

  好一会儿,苏之仪还是顶不住压力,开口:“若是鲁王暗中谋划之事为真,接下来免不了一场动乱。臣冒昧以为,承此危难之机,不宜在朝中再起波澜。”

  正崇帝终于收回了视线。

  “温知有心了。”

  “臣不敢。”

  事情似是告一段路,苏之仪行礼正欲告退之时,正崇帝却突然开口:“这几日,上表参奏你的人可不少。”

  他这么说着,漫不经心地将手放在了一旁的竹简,像是很随意地展开了半卷,却又弃置一边,抬了下手,示意赵吉把它们搬开,“朕瞧着都是些没用废话,放在这殿里还占着地方。”

  苏之仪:“……”

  “臣谢陛下厚恩。”

  ……

  苏之仪从大殿内出来,还能感受到胸腔内心脏不自然的收缩,仿佛被刀架在脖颈上比划了一个来回。他忍不住苦笑:这直臣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一直走到宫门口,他才从那股压力下平息下来。

  正准备松口气,却见远远走来一人,一身武官打扮,步子迈得极大,脚下生风,连本来接引的小黄门都落后了半步,小跑地跟在身后。

  这时候被召进来议事,苏之仪想起方才正崇帝思量的探查鲁国的事。

  苏之仪摇头叹息,选这么一个人当“使者”,看来正崇帝是打定主意对鲁国来一场震慑。

  *

  被正崇帝急诏入宫的,正是谢定。

  和苏之仪想的略有不同,正崇帝召见谢定的理由,却不是调查鲁国国内的情况,而是令他带兵护送鲁王入京。

  “鲁王也好些年都没到长安,正巧朕前些时日让人卜算,今年是个好年头,朕着意让今岁的腊祭大办,也好请朕的这位叔叔来京一聚。虽然现在再去邀人晚了点,不过筹备祭祀也要日子,正好把腊祭推迟些时日,鲁王也不必急着赶路。”

  谢定一怔。他并不清楚其中内情,但是无故召一个藩王入京,后者只要有点脑子,必定推托不受。

  “臣以为,鲁王恐怕不愿成行。”

  他“请”是能请来,就是方式恐怕不一定是正崇帝想见的。

  正崇帝却更直接:“这是山东四郡的调兵兵符,若鲁王当真有不臣之心,不必上奏朝廷,就地调兵、便宜行事即可。”

  谢定神色一凛,话说到这地步,他再不知道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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