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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篱_岁既晏兮【完结】(52)

  阜安城。

  乌云压得极低,还是傍晚的时辰,天色已经全黑了。暴雨还在空中酝酿,风已经席卷着尘土在街巷中肆虐,还在外的行人都匆匆归

  家,免得被接下来的风暴波及。

  城内,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院里,五铢匆匆关着窗。

  鲁地刚刚除国为郡,在阜安城这个原鲁国国都的城池里,郡守府还未建起。但若是入住鲁王府又是违制,以至于如今苏之仪这新到任的一郡之长,也只能居住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中。

  好在院子小也不用多少人手打理,五铢一个人再加上些临时雇的人手,倒也照看得过来。他这会儿匆匆检查完门窗,就看见苏之仪站在廊下发着呆。

  五铢是不知道这风雨欲来的场景是不是激起了郎君什么吟诗作赋的雅兴,只哀哀叹了一声,连忙把人往屋里拉,“我说郎君啊,这雨瞧着就小不了,您在这站着一会儿再挨了淋。咱们本来刚到鲁地,水土不服、身上还没适应过来呢,这一下子别再病着了。”

  这说这话呢,漆黑的空中倏地闪过一道耀目的白色闪光,紧跟着话尾,惊雷声响,巨大的动静在耳边炸开。

  苏之仪终于回过神来,等到雷声平息,他才低声:“我只是在想,这样的天色下、她是否会想起……”二人大婚的那一日。

  低喃的声音消失在唇齿间,苏之仪自嘲地笑了一声。

  如今来看,那仿佛天谴般的大婚倒是有些好处,不论日后如何,她总没法轻易忘怀那场婚事。

  转念又想起洞房那日的情形,不由担心起她膝上的伤势。

  但谢府的女医医术高超,以她的身份请宫中太医也轻而易举,实在不用他这个贬谪之身牵肠挂肚。

  ……

  岑篱却不太好。

  本来经单女医调养了一整个冬日,她膝上的伤势几乎没有大碍。但这段时间路途奔波,又加上被谢定发疯关在这里心情郁郁,早在雨势酝酿之前,她就觉得双膝滞涩不适,像是被卡住的门轴一样,不灵活不说,还带着一种既不是痒也不是痛的闷胀感,让人坐立难安。

  但那日和谢定闹掰了之后,她却不想因为这点事和对方低头,她本来想要早点入睡,免得受这折磨,但是大雨之下,身上被子也像是泛着湿冷的潮意,贴在身上,只让那酸胀感越发钻心。

  岑篱翻了几次身都没有睡着,正想要下去倒杯水,却听见门锁响动,房门被啪地一脚踹开。

  谢定进来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过来,浑身上下被雨淋得湿透。

  一阵风吹来,送进了满室的酒气。

  第42章

  岑篱本来愕然于谢定的到来,等嗅到那股酒气之后,更是皱了眉。

  外面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浑身透湿的谢定的同时,也让他看清了里面人形似厌恶的表情。

  谢定脑中摇摇欲坠的那根弦一下子崩断了。

  岑篱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了,就被推到了床榻旁边的屏风上。立着的屏风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往侧边倒去,才刚倾斜了一半,就被里面的浴桶撑住,发出木头摩擦的吱嘎声。

  湿凉的吻落在颈侧,被雨浸透了的衣裳打湿了她的寝衣,冰冷的寒气透过相接处印入肌肤,在上面激起了阵阵颤栗。

  岑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声音都变了调:“谢怀朔?!”

  身前的人恍若未闻,动作连停顿都没有,手已经落在岑篱腰间的系带上。

  “唰啦”一声,岑篱一把抽出了谢定腰侧的刀。

  锋刃贴到了对面的脖颈之上,总算让这场骤来的荒唐猝然停.下。

  但也只是极短暂的停顿,岑篱还没有来得及平复下心跳,就听见一声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湿淋淋相贴的身体传了过来,岑篱抓着刀的手不由紧了紧。

  谢定全不在意地又往前逼近了一点,来不及收起的刀贴着他的脖颈划出了一道血痕。

  那一丝的血线倒映在眸中,岑篱瞳孔一缩,忙把刀往侧挪开,这动作和谢定往前倾身的趋势重合,反倒将那道血痕拉得更长。

  谢定含笑低声:“鲁王有心谋反,在鲁地经营多年,如今鲁王世子还在外流窜,此地人心未平,需得兵力镇压才得政令通行。山东四郡兵如今都在我手上,我若一死,鲁地生乱,你觉得下一个死的会是谁?会不会是那位朝廷新封的郡守?”

  说完这些,他竟是全没在意脖子上架着的刀,按着岑篱肩膀就低头吻了下去。

  疯了?或许吧。

  既然要死,就干脆一起死!

  当啷一声,刀掉落在地上。

  谢定分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高兴?绝望?还是痛得锥心刻骨?他不知道,就像他分辨不出阿篱倒是为了谁扔下的那把刀,是苏之仪?还是他?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手上用力,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掌心的茧子碰触到一片细腻的柔软,却听见上方的声音,“谢怀朔,别让我恨你。”

  谢定:“……”

  “恨”吗?

  那也总比“与你何干”好多了。

  谢定没有收手,而是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一旁的软榻之上。而趁着他往后倾着身解下腰间蹀躞时,岑篱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没有踢到实处,被打湿的寝衣裙摆湿淋淋地贴在腿上,膝盖屈伸的瞬间,尖锐的刺痛自膝间传来,岑篱不自抑地倒吸了口凉气。

  谢定立刻察觉到了。

  他几乎忘了现如今的情形,一把抓住岑篱的小腿,撩起裙摆来看。可上下检查过,并无明显的伤处。

  谢定正想要开口问,却想起了这几日刚收到的谢兰君的来信。后者也提起了岑篱来鲁地之事,对兄长颇多开解的同时,却也提及对岑篱身体的担心。

  [单女医早些时候便提起,她想要暂时离开长安、四处游医,我不放心岑姐姐的身体,便恳请单医先去鲁地看看。战乱之后本容易生疫,单医此行正欲往鲁地去,听闻鲁地如今还不太平,若是单医到了,还请兄长多留心照应些……]

  毕竟是亲妹妹的请求,谢定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令下面的人留心。

  可他这会儿才想起,阿篱身上又没有什么宿疾,哪有什么能让兰君不放心到专门嘱托?有什么是兰君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事。

  ‘……岑姐姐入宫跪求陛下……’

  那日的对话突兀浮现在脑海,谢定抓着岑篱小腿的手一下子收紧,身下的人发出一声浅浅的嘶气声,却像是不想被他听见一般,连这轻嘶的动静都咽了回去。

  岑篱不想在这时候看见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她别开脸去闭上了眼。但视野陷入黑暗,身上的感知却更加明显,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指腹沿着小腿厮磨往上,粗糙的掌心在身体上激起阵阵颤栗。

  明明对方都做出了这样的事,她却仍旧无法对这个人打从心底里厌恶。

  岑篱难堪地揪扯住身下的被褥。

  却听见一声艰涩嘶哑的低问,“什么时候?”

  岑篱一怔,睁眼看去。

  谢定浑身都被雨淋透了,连睫毛都湿淋淋纠结成簇,漆黑的双眸中满是压抑忍耐的痛苦,她几乎要以为他哭过了。

  “怀朔。”岑篱终究轻唤了一声,然后声音很低很低地,“我从没有后悔过。”

  她从没有后悔爱过这么一个人。她永远记得有一个少年,鲜活的、明亮的,告诉她便是活在那方宫城之内、即使处处受到掣肘,也可以过得灿亮自在。

  ……不要亲手毁了它。

  她眸光中隐隐带着这样的恳求。

  谢定几乎是比来时更狼狈地离开了。

  *

  第二日,宅子里的护卫撤了大半,岑篱见到了单女医,还有带着卫队过来的景九。

  后者一上来就跪下请罪,“属下护卫不力,还请郡主降罪。”

  岑篱心知这事跟护不护卫没什么关系,她就是再怎么想要护卫,也想不到防备谢定身上。但又想知道当日的事情,“那日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景九据“实”以告:“当天夜里鲁王世子麾下叛军冲营,属下等人驻扎所在和郡主尚有间隔,未能第一时间赶到郡主身边,又因为和谢将军麾下士卒并无配合,反倒是彼此冲撞,军阵互相打乱,待到属下等人赶到营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岑篱点了点头,她被叛军动静惊醒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谢定,景九赶到的时候,她应当已经被对方带走了。

  却听景九接着,“那鲁王世子为人阴狠毒辣,前些时日险些被谢将军所获,他竟令一具毁了脸的女尸伪装郡主尸首。若非谢将军救出郡主,属下等人险些以为郡主已丧命敌手。”

  岑篱:“……”

  做出这一番“伪装”的恐怕不是鲁王

  世子,而是另有其人。

  谢定若是真的在山脚下见到她后,顷刻之间做出种种安排……岑篱想着,心头泛起了一阵寒意。她当然知道行军打仗不可能只靠蛮力,但谢定当真把这一份脑子用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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