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晚颤抖着甩开他。
他倒是也没再强迫她。
风吹落,树枝上的雪霜飘转着落在姜映晚发丝上。
裴砚忱抬手帮她拂去,随后转身。
清冷的空气中,随着他步下亭台,留下一句:
“一个时辰后,我们启程回京,离开前,先去用早膳。”
姜映晚纹丝不动。
好一会儿,她才从外面回到房中。
宅院中的婢女们已经将早膳备好,方才她出去时不见人影的卧房门口,这会儿好几个婢女进进出出,见她过来,齐齐停下手上的动作,忙不迭侧身行礼。
姜映晚没看她们。
也没看桌上的膳食。
直接出声让人退下。
待所有人都离开,门关上后,一路上强压着的僵硬和潮涌的情绪才喷薄而出,她掩面顺着身后冷硬的门扉滑至地上。
雪白的绒氅堆叠在脚边,将里面的衣裙掩住,也将姜映晚无声颤抖着身躯遮盖。
她不愿去信裴砚忱那番话。
也不肯信。
但邓漳这个名字,却将思绪扯回遥远的记忆中。
很多年前,邓漳出身低微,没有入朝的门路,为谋生路,他学着别人经商走四方。
或许是天生就有经商头脑,
又或许是时运得利,没过几年,邓漳还真将积蓄一翻再翻,直到家产万贯。
都说十商九奸,但在姜映晚的印象中,邓漳是个名副其实的儒商。
同在邺城临住的那些年,她父亲每每开设粥堂、雇医者为百姓义诊,他都跟随着她父亲为邺城的百姓贡献一份力。
当某个地方遭受天灾时,他亦会跟着她父亲一道捐银赠粮,尽力挽救无辜的生命。
姜映晚记忆中的邓漳,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因同为商人又是近邻的缘故,与父亲的关系极好,常常把酒言欢,更是将她看成亲女儿疼爱。
她难以接受,那样儒善随和的邓伯父,会与她父母的死有关系。
更难以置信,明面上大名鼎鼎的善人兼儒商,背地里却在皇子夺嫡战役中扮演着不知名的角色。
但同时,理智又告诉她,那些年中,邓漳的行踪,确实有几处异常。
比如四年前。
她双亲故去的那一年。
她父母双亲是在暑夏在南江身故,邓漳是在初春离开的邺城,说是有一笔大生意,离邺城很远,只是时间很紧迫,未多说便匆匆离开了邺城。
后来没多久,传来她父母故去的噩耗,与之同时,听后来的叔婶说,那几日一并传来了邓漳在外不慎重伤的消息,无法接着走商,紧急将容时箐喊了去。
在那之后,她再没有见过容时箐与邓漳。
直到过了三年,才在京城裴府,见到了弃商从政、考取功名并顺利认祖归宗的容时箐。
那些记忆,像尖锐的针,扎的姜映晚脑仁生疼。
她眼眶逐渐模糊,无声的泪顺着指缝流下,蹲靠在地上,脊背单薄绷紧的女子颤抖幅度增大,像极了无声压抑的哭泣。
第127章 锁链缠腕,被囚密室
不知过去多久。
外面隐约传来裴砚忱的声音。
冷淡低沉的声线,问院中的婢女:
“夫人可用了膳?”
听到动静,埋首于膝头的姜映晚抹去眼角泪痕,掩下情绪,迅速起身。
但蹲的时间太久,腿脚发麻。
她站起来的速度又太快,眼前眩晕发黑,腿脚麻木的又支撑不住身体,身子蓦地踉跄。
她下意识抬手,去扶房门。
门却先一步被人从外推开。
裴砚忱目光瞬间落在她身上,抬手揽着她腰身扶住了她。
眼前的眩晕褪去,只剩双腿麻目,姜映晚自己稳住身形,扯开他搂在她腰上的手推开了他。
裴砚忱没说话。
黑沉沉的眸子凝着她发红的眼睛。
姜映晚腿麻,难以动弹,不遍离开,裴砚忱也不走,就这么站在她旁边,在她忍着不适侧首背过身去时,院中下人过来禀报,说启程的马车已经备好。
裴砚忱看她一眼,淡声命令众人等待。
推迟半个时辰再出发。
姜映晚并不想回京城,可以说,她极度抗拒回京城,但在裴砚忱面前,向来由不得她选择。
被强行带回京城的这一路上,姜映晚想过跳车,尝试过以自杀逼他放她离开,但无一例外,皆是失败。
回京的前一半路程,裴砚忱没什么事,日夜亲自看着她。
到了后一半路程,刑部那边接连往这边传信,裴砚忱需处理刑部的案子,没时间看着她的时候,为了杜绝她再从车上跳下去,就扯出马车壁上提前装上的链子,扣在她手腕上将她锁在马车中。
直到他处理完公务有功夫看着她时,才会短暂将链子松开。
如此几天过去,直到来到京城,见马车径直朝着朱雀长街驶去,姜映晚积了一路的抵触和排斥再也压不住,瞬间爆发出来。
链子哗啦啦被扯动的声音,突兀响在夜色疾驰中的马车中。
“我不去裴府!”她眼中的抗拒和厌色几乎溢出来。
裴砚忱缓缓抬起眼皮,睨过她腕上缠绕着的粗长链子,瞳仁最深处,泄出几分霜寒。
开口的语气,也难掩冷讽。
冰冷的声线,裹着嘲弄,像锋利的箭簇往人骨子里钻。
“京郊别院早已被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去裴府,夫人又想去哪儿?”
疾驰的马车不停,夜间冰雪中嚎啕的冷风凌卷。
裴砚忱冷冷碾过指骨。
漆寒的深眸在她雪白脖颈上前两日闹自杀时留下的一道浅浅的血印上划过,嗓音平静得过分,接着道:
“再有两个月,我们成婚,届时,全京城的权贵,都会来观礼。”
姜映晚呼吸一滞。
心脏仿佛瞬间被人狠狠攥住。
她声音斩钉截铁,无半丝犹豫,“我不会嫁!”
裴砚忱微眯眸,语调不怒自威。
“不嫁?怕是由不得夫人。”
马车于深夜进府,裴府庭院中夜深寂寂,就连各院的丫鬟都各自回了房歇息。
只除了灯火通明的翠竹苑。
姜映晚不肯下马车,裴砚忱一言不发,解开她腕上的链子,强行将人惯在怀里,把她从马车中抱了出来。
翠竹苑中侍奉的下人乌泱泱跪了满地。
除了行礼问安,旁的半声不敢吭。
裴砚忱大步走向卧房,进门之前,寒声吩咐:“去熬坐胎药,送来卧房。”
为首的春兰忙低应出声。
看着面前熟悉的翠竹苑,当初身在裴府费尽周折逃跑的那些场景清晰如昨日般冲进脑海,姜映晚眼角发红,拍打着裴砚忱挣扎得厉害。
“我不去!”
“你放开!”
他只字不言,命人关上房门后,径直走向了卧房中的暗门,当着她的面,按下机关,抱着她进了密室。
姜映晚瞳孔一缩,不知名的危险瞬间拢上心头。
她浑身的汗毛竖起,面上尽是警惕,就连斥骂他的语气都染上了颤意。
“你想干什么?裴砚忱——”
他看也未看她,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直接停在那间,她只匆匆见过一次,却从未进去过,也从未见他打开过的石室前。
他单手抱着她挣扎的身子,腾出一只手,在石门旁边石壁的一个地方随意按下去。
“咔”的一声,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
姜映晚全身都写满了抵触。
她拼命拍打着他,趁着他一只手抱着她稍微懈怠之时,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强行挣脱开来转身就要去按离开密室的开关。
只是还不等她的手碰上石墙上的烛台,腰肢就被重重箍住,整个人被强行抱起带进石室。
石室里面和外面的密室一样,四周嵌满了夜明珠,光线灼亮,姜映晚一进来,就被白昼般晃眼的光刺得眯了下眼。
如姜映晚之前所猜,密室内部的这间石室中,靠着墙壁的一整侧书阁上,确实放着很多的卷宗和卷轴。
但除了那排书阁,石室中还砌着一张很大的石榻,上面早就被人铺好了数层柔软被褥,旁边桌案前,也早早焚上了软香。
姜映晚无暇去看这间石室中有什么。
还不等她睁开眼,整个人就被裴砚忱扔在了石室中那张唯一的石榻上。
榻上铺了很多层被褥,他力道看似粗鲁,但并未用力,姜映晚并未被摔得多疼,但连续多日赶路,她体力不支,眼前晕眩得厉害。
被他这么一扔,身上不疼,眼前却实打实晕了好一阵。
等她缓过这阵黑眩,睁眼看过来时,裴砚忱已经不知从哪拽出来一条坚固的铁链,精准扣在了她手腕上。
第128章 夫人若乖乖的,怎样都行,可夫人偏不乖,那便只能受着
刺骨的冰凉锁上肌肤,姜映晚眼睫颤了下,连忙偏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