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苑主院中,一众丫鬟婢女端着呈盘进进出出,卧房中龙凤呈祥的喜烛高燃,喜床红被上铺着无数红枣花生莲子,卧房中央的檀木圆桌上,摆满精致的酒菜。
一脸喜色难掩的春兰像只捡了馅饼的雀儿,守在姜映晚身旁,叽叽喳喳地陪她说着话。
和春兰的高兴与欢喜雀跃相比,紫烟则稍显沉默些。
戌时末,春兰正想再去给自家夫人端杯茶,还未走至桌前,外面倏然传来院中侍婢婆子齐齐行礼问安的声音。
下一瞬,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春兰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过去,正要下意识福身行礼,就见裴砚忱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床畔的姜映晚身上,边往里走,边屏退室内与院中婢女。
春兰虽讶异裴砚忱回来的这般早,但她很有眼色,片刻都未耽搁自家大人与夫人良宵,喜气洋洋地行礼后,便折回床边拽着紫烟退出了卧房。
送至翠竹苑中的酒菜呈盏下都特意放了暖炉来温着,不必担心酒凉菜冷,掠过桌案时,裴砚忱脚步都停都没停,直接走向床榻,来了姜映晚面前。
凤冠与满头的珠翠沉重,裴砚忱怕压疼了她,第一件事便帮她摘凤冠珠翠。
龙凤红烛静静燃着,光影映在窗纸上摇曳,他动作很慢,好半晌过去珠翠还未摘下过半,姜映晚想起身去妆台前自己摘,结果一抬头,就撞进了他静静拆卸着珠珞的眸子。
“弄疼你了?”他温声问。
姜映晚摇头,抬手按住他的动作,“我自己来吧。”
“不用。”他阻止她起身的动作,将人半拥在怀里。
继续动作间,顿了顿,解释一句:
“怕弄疼你,不敢用力,但别急,快了。”
姜映晚停下动作,任由他动作。
最后一根金簪被抽出,软锻般的乌发坠下倾覆满背,裴砚忱穿过她发间,分明修长的指骨落在她后颈,缓着力道,轻轻揉捏。
“脖子酸不酸?”
在前院吃了酒,但他身上酒气很淡,眉目间更是无半分醉意。
姜映晚没抬眸,清澈水眸望着嫁衣的衣摆裙裾,入目皆是火一般的红。
“还好。”她道。
裴砚忱半搂着她腰,就这么帮她揉了好一会儿脖颈,才停下动作去倒合卺酒。
新婚夜,洞房花烛。
姜映晚偏头扫了眼无声燃着的龙凤花烛,正欲换下身上这身嫁衣,裴砚忱已先将一只精致酒盏递了过来。
“合卺酒,共饮至白头。”
姜映晚看着面前的酒盏,沉默将之接过来,仰头饮下。
合卺酒喝完,大婚的最后一道流程算是彻底走完,裴砚忱将人勾进怀里,隔着嫁衣轻揉她腰身。
“喝完合卺酒,便该洞房了,夫人是想,先沐浴再圆房,还是先圆房后沐浴?”
裴砚忱唤过姜映晚不知多少次“夫人”,但唯有这一次,最名副其实。
低低转转的两个字,就像裹着缠绵,咬得格外缓慢缱绻,仿佛是在品味这个称谓代表的意义,又像,是在想他们未来长久的一生。
姜映晚眸色平静,看不出了怨,也看不出喜,就如她自己先前所说,躲不掉,就往前走。
就当作,他们只是,两家在履行祖辈定下的姻亲。
“有些疲累,先沐浴吧。”她说。
裴砚忱顺着她,搂着人不放,薄唇碾磨着她唇瓣,深深浅浅地吻着。
待沐浴完,身上的潮湿水雾还未完全干,姜映晚就被他径直抱上了床。
裴砚忱眼底浓黑暗涌,手上动作却不急不缓,指骨摩挲着她锁骨,拨开那层薄薄的衾衣,寸寸往下。
床帐垂落,光线被遮掩大半。
随着眼前的光线昏暗下来,灼热滚烫的深吻也随之覆落下来。
他眸黑得望不到底,强横有力的指骨探寻到她细腕,强行挤进她指缝间,和他寸寸往里深吻的动作同步,一点点,强势挤入,直至完全十指相扣。
床帐外喜烛光影不止。
床帐内缱绻的情意也久久不断。
在床榻上,正如他们这段关系,裴砚忱素来是彻底掌控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个。
待到姜映晚终于能缓口气时,已快近子时。
裴砚忱再次叫了水,梳洗过后,姜映晚躺在床上便想睡过去,可腰肢还未完全接触到床褥就被一只手掌握住。
姜映晚眉头拧了拧,腰身无意识绷紧。
她抿唇看去,却见他再次抱过来,唇侧懒散地噙着笑,指腹摩挲着她唇瓣,蜻蜓点水般往她耳朵尖上亲。
“新婚夜,良辰美景难寻,未至子时便睡,是不是过于浪费了些?”
“不若,夫人主动一次,可好?”
第171章 她是一个合格的高门主母,只唯独,对他,不费半分心
翌日再醒来时,日头再一次日上三竿。
撩开床帐看着外面自窗缝中溜进来的阳光,姜映晚忍着身上的酸疼刚坐起身,就被破天荒晨间晚起的裴砚忱勾着腰再次拖进怀中。
“祖母和母亲都让人来传了话,不必早起过去请安,莫急,时辰还早,无需急着起床。”
姜映晚被裴砚忱按在床榻中起不了身,等到再次放肆一回,在他意犹未尽的松手中能够脱身下床时,外头明晃晃的日光早已过了午时。
从昨夜到今早,接连的放肆,身上暧昧的痕迹不断,就连脖颈上,都难以幸免。
梳洗穿戴完,姜映晚坐在镜前,用脂粉涂抹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勉强遮住。
整理好妆容,没管房中注视着她动作的裴砚忱,姜映晚开门往外走去。
老夫人和陈氏虽说免了请安,但新妇不去拜见,总归是有失礼数。
只是刚出门,还未行至廊下,从庭院中风风火火奔来的裴清棠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嫂嫂!”
她动作太快,就这么直接扑到姜映晚身上,撞得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裴砚忱从身后扶住姜映晚腰身,眉头蹙着朝莽莽撞撞的妹妹看去。
“改改你毛毛躁躁的毛病,少往你嫂嫂身上扑。”
裴清棠嘟着唇不满。
小着声嘟囔,“我这不是……想快些见到嫂嫂,跑太快了么!”
裴清棠今日高兴,被兄长训斥了也难以影响她的好心情,嘟囔完,便紧紧抓住了姜映晚的衣袖,撒娇兴奋地拉着她连声喊“嫂嫂”。
“喊了无数遍姜姐姐,这下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喊嫂嫂了。”
“嫂嫂,嫂嫂,嫂嫂……”
姜映晚被她摇得头晕,及时按住满眼冒星星的小姑子。
“这么早……棠棠这时过来有事?”
话说到一半,姜映晚声线滞了滞。
都过了午时了,可不算早了。
一天中的一半,都已过去。
裴清棠却并未在意这种小细节,她看了眼姜映晚身后的自家兄长,目光重新回到自家嫂嫂这边,眉飞眼笑地说:
“嫂嫂可是要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我方才去过紫藤院和母亲那边了,听我说要来找嫂嫂说话,祖母和母亲都交代我说今日嫂嫂和兄长都不必过去请安。”
“这个时辰,想必嫂嫂还未用膳吧?我在嫂嫂这里蹭顿饭可好?”
姜映晚看了眼当前的时辰,午时已过,正是午后休憩的时候,这个时辰过去请安也不合适,点头应了裴清棠的请求。
见嫂嫂应声,某位心里高兴得快要开花的妹妹不知不觉中再次摇起姜映晚手臂,笑容甜甜地跟姜映晚说话。
只是还没说几句,就被自家面冷心也冷的兄长打断。
“你嫂嫂头晕,少晃她。”
裴清棠一怔。
本能地倏地撒开了手。
委屈巴巴地“哦”着,最后瞧着自家兄长抱着嫂嫂不松手的动作,再低头看了看她自己的手,某个心底不是很平衡的妹妹偷偷用小指勾住了姜映晚袖摆的一角。
……
未时三刻,姜映晚分别去给老夫人和陈氏请安。
来到主院,刚一进去,陈氏便将府中对牌与库房的钥匙一并给了姜映晚,并将身边的林嬷嬷指给了她,辅助着熟悉府中中馈。
今后府中一切事宜,陈氏逐步放权给姜映晚。
从主院回来时,陈氏着人抱来的账本也送来了翠竹苑。
林嬷嬷尽职尽责地翻着那一摞的账本给姜映晚讲解,力求将每一个细节都说到,以便让少夫人接手府中中馈时更能得心应手。
裴府簪缨世胄,从府中账本到库房,林嬷嬷一口气给姜映晚说到天色昏沉、裴砚忱从书房回来才回去。
接下来的数日,林嬷嬷日日都跟在姜映晚身边,辅助她慢慢接手府中的事务。
刚完婚,萧邵特准了裴砚忱小半个月无需上朝,让其专心陪新婚夫人。
林嬷嬷为姜映晚讲解府中事宜的时候,绝大多数裴砚忱也亲自在旁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