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在经过正阳长街时,街巷口卷着喧嚣闹意的风吹动着卷起珠帘,将马车一侧窗帘斜卷着掀起一个角。
外面的喧哗声与马车外来来往往的人流车马晃进马车内。
这股风徐徐不停,被掀起的帘角也迟迟未落。
随着马车拐入正阳长街另一侧,空中明媚刺眼的阳光穿过这角缝隙溜进来,正好洒在被男人亲密抱在怀里、闭着眼睫昏昏欲睡的姜映晚脸上。
那光芒正盛,耀在眉目处,晃得眼睛疼。
姜映晚轻皱着眉动了动,卷长羽睫低颤,有睁眼的迹象。
察觉到怀里人的动作,裴砚忱转眸看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珠帘,想将阳光遮住。
但就在视线不经意间从这抹帘缝瞥出去的刹那,深邃幽暗的眸色无声顿住。
外面长街巷口,目之所及处,恰好瞥见一身藏青色锦服的容时箐与旁边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立在巷边。
这时姜映晚被阳光刺得睁开了眼。
她抬手往眼前挡阳光。
由于角度原因,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街角的容时箐。
裴砚忱不冷不热地低“呵”了声,嗓音中听不出喜怒情绪。
“还真是巧。”
“刚进邺城,就碰见了夫人的前未婚夫。”
第103章 “久别重逢,夫人可要与你前未婚夫叙个旧?”
姜映晚遮阳光的动作一顿。
她下意识看过去,视线顺着那个被掀起的小角往外。
裴砚忱靠着窗棱,不疾不徐扯着唇角,视线慢吞吞收回,漆黑的目光落回她身上。
看似善解人意地问她:
“久别重逢,夫人可要与你的时箐哥哥打声招呼、再叙个旧?”
姜映晚没出声。
她此时刚看到外面停下脚步与身旁官吏说着什么的容时箐。
见她定定瞧着外面不动,裴砚忱眼底温色凉了些。
指节拂过腕骨,寒眸轻眯,只除了唇侧笑意不变,“看来是有此意,那为夫让人喊住他——”
“不用!”
他尾音还未落,姜映晚骤然出了声。
她不顾身上的酸疼,从他怀里撑起身,立刻拉下了珠帘,将窗子处的一半缝隙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动作太快,以至于并未发现,在她拉下珠帘挡住翻卷的缝隙时,马车正好经过容时箐身边,正听着身旁人说话的容时箐似有所感般,恰好往这边看了过来。
马车内。
裴砚忱沉沉注视着姜映晚的动作。
在瞥着她慌乱按下那缝隙后,他半挑起唇畔,指骨收回,状若亲密地抚过她耳垂,语气疏懒,唇侧笑意却有些渐冷。
“夫人先前不是日思夜想着完成与容家的那桩亲?怎么如今连见一面却都不肯了?”
姜映晚默声不语。
只当没听见他这话。
耳垂上坠着的精致轻巧的白玉耳铛被缓缓拨动,扫过颈侧无力摇晃着。
裴砚忱眼底眸色越发冷凉。
唇角偏偏勾着温和的弧度。
格外平和且贴心地说:
“既是晚晚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分隔这么久,晚晚应该很想见他、在一起叙叙旧才对。”
“待到了宅院,为夫让人去县令府上送帖子,安排你们相见,如何?”
姜映晚没有任何犹豫。
她迅速摇下头,“不用,我不想见他。”
“是么?”
“怎么不想见?”
姜映晚垂下眼睫,红唇唇角无意识抿出薄薄的弧度。
“不想就是不想,不需要原因。”
他看她好一会儿。
良久,似笑非笑笑出声。
“容大人乃邺城县令,护一方平安,夫人乃裴府未来主母,日后会久居京城,掌府中中馈,这次恰逢如此良机,若是不相见一次,未来——怕是更无缘得见了。”
姜映晚太清楚裴砚忱并非真心想让她见容时箐。
相反,他对容时箐,从很早开始,就莫名不喜。
姜映晚虽然不清楚,他为何看不顺眼容时箐,也不清楚他为何容不下容时箐,但她清楚,他对容时箐存着杀意。
若是她真去见了容时箐,恐怕都不会等到她们离开邺城,容时箐的险境就会先一步到来。
姜映晚神色平静,声线亦是平常。
对于他看似劝说的言辞,只回了一句:
“无缘得见,是命中有缘无分,不必强求。”
裴砚忱笑着撑着身往后靠。
只是脸上的弧度很淡。
淡到可有可无。
寂静的马车中,他看着她,只问了一句:
“那夫人觉得,你我之间,可有这几分缘分?”
长街巷口。
容时箐眉峰折着,往马车离去的方向看。
他身旁正说着邺城之事的官吏曹大人见他神色有异,停住话音,狐疑地顺着他注视的方向往那边看去。
“容大人,你在看什么?”
容时箐蓦地回神。
低垂一瞬的眼睑之下,划过转瞬即逝的黯色。
“没什么。”他尾音中带着几分涩意,“似乎瞧见了一位熟人,但……应当是我看错了。”
方才马车经过、车帘落下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直寻而未得的姜映晚。
但那辆马车……
如果他没看错,那是裴府的马车。
对面的曹大人并不知容时箐说的是谁,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内情。
但听他说‘熟人’,他热络笑着说:
“寻人这方面我在行,在这邺城日复一日待了几十年,这里每一砖每一瓦我都熟悉,容大人想找何人,可说与我听,我帮你找。”
第104章 搭在她腰身上的手掌挑开她衾衣往里钻
容时箐客套道谢。
“那就多谢曹大人。”
说完公事后,容时箐很快与对方道别,转身离开前,他下意识再次朝着裴府马车驶去的方向看了眼。
黄昏左右,容时箐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回到县令府。
刚踏进府门,就见一名侍从快步走出来,拱手行礼说:“大人,老爷和夫人来了。”
“这会儿正在厅堂。”
听着这句,容时箐面上微微一愣。
反应过来,他快步步入院子去了厅堂。
容父和冯氏正在问下人的话,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侍从行礼的声音,两人停住话音,不约而同抬头朝外看去。
夕阳余晖中,容时箐逆着光走进来。
冯氏率先起身,几步走到容时箐面前,满眼挂念地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
“自从来了邺城,也不知回去看看爹娘,近来一切可都好?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事?”
容时箐边请双亲上坐,边命人备茶。
“这边一切都好,母亲不必挂心。”
说着,他看了眼同样两眼挂怀正朝他看过来的父亲,先问:
“爹娘怎么突然来邺城了?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冯氏道:“府中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有,是为娘与你爹见我儿许久未回京城,心头想念得很,又着实放不下,便过来看看。”
容父也点头说:“你母亲早就想来看看你,但见你一直在忙琼林那边的案子、在外未回,我与你母亲便又多等了些时日,前两天听闻你回了邺城,这才忙着赶了过来。”
自从琼林之后,容时箐忙着处理地方事和周边百姓与官府的各种问题,甚少有时间长居府中,直到这几日,才勉强腾出来些时间回到邺城。
说起琼林,容父满脸笑意,欣慰地看着自家儿子,抚着胡子接着说:
“琼林悍匪一派,陛下已命朝廷命官查清他们的底细,皆是聚集在一起的十恶不赦之徒,若是纵容他们为祸四方,琼林一带,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人祸。”
“我儿在那些亡命之徒为祸百姓之前将之伏诛,近日又接连在外体察民情、救济百姓,陛下已下旨,给我儿连升官职,如今官已至正五品。”
容时箐立功,身后的容家也跟着脸上有光,冯氏自从见到儿子,脸上快溢出来的笑容就没散过。
只不过,容父说完,看着自家儿子,她问出一个心头压了很久的疑问。
“琼林匪徒之事,我儿是如何提前得知的?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险处。”
容时箐眸垂了下,掩下眼中异色。
他没怎么解释,只囫囵说:
“不过是凑巧而已。”
“儿子因公案前去琼林,在归来时,凑巧碰见了想要生事的匪寇,顺手带人平了乱,不过顺路为之,官职连升两品,是陛下厚赏了。”
容父点点头,也道:“当今天子忠厚贤良,仁政爱民,于忠臣、功臣更是从不吝啬赏赐,乃国之幸,民之幸也。”
对于容父对于天子的称赞与恭维,容时箐未附和,也未恭维,只静静听着。
没多久,这个话题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