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箐替她将披风裹好,见她怔怔地抬头瞧着他看,他笑着出声:
“方才在想什么,那般出神。”
“入秋了,天渐渐凉了,在院中记得添衣。”
身上裹着的绒白披风,将寒风尽数挡除在外,姜映晚指节勾住披风一角,红唇轻勾,说:
“在想未来。”
那天黄昏,表完心意,容时箐并未要她立刻就给他答案。
他不想逼迫她,她若是不愿,他尊重她的想法。
此刻见她主动提及,他顺着她的话,语调中微添着轻松的打趣,含笑问她:
“那敢问姜妹妹,未来中——可有我们的婚约?”
姜映晚唇侧弯起,她不再犹豫,点下头正面回复他答案:
“有。”
虽然想要她的答案,但容时箐并没想过她这么快就能给他结果。
听到她这句‘想’,容时箐切切实实愣了一下。
随后眼底的笑意攀至眉梢。
他近乎失态般,搂着她的腰,忽地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面上的激动与喜悦压都压不住。
“当真?”
姜映晚慢慢抬手,回抱住他。
脸颊靠在他肩头,温笑着点头,“自然当真。”
从京郊别院离开,时至今日,再有一个月,便已足足一年。
三百多个日夜中,她害怕、忐忑、惊惶,就算是睡觉,都睡不安稳。
生怕一觉醒来,发现这场成功的逃离,只是她臆想的一场梦。
更怕翌日一睁眼,就在桌案前看到那抹让她怕到骨子里的身影。
她无数次在午夜中惊醒。
更是无数次恐慌到难以入眠。
好在,一年的时光要过去,京城和槐临还如最初。
他不再找她,她也终于,摆脱了那个魔鬼。
容时箐将怀里的人抱紧,紧到甚至想将她揉到身体中。
他克制住胸腔中激涌的喜悦,有条不紊地对她说起他早已规划了无数遍的未来。
“那我们定个良辰吉日,就在槐临成亲可好?”
“晚晚不喜欢京城,正好我日后也不用再回那边,成婚后,我们名正言顺在一起,就在岭都酆南一带,我们再也不分离。”
姜映晚眉眼很亮,听他说着属于他们的、全新的未来。
……
新的名姓,是姜映晚自己挑选的。
林氏,单名莞。
林莞。
至于婚期,姜映晚和容时箐两个人翻了一整晚的吉日,选了一个年前宜嫁娶的好日子,在冬日的腊月十八。
择定婚期的第二天,紫烟和李叔等人便开始准备大婚用的东西,嫁衣、喜字,窗花,红绸……等一一准备着。
一个月零八天的时间,不算太充裕,但也不算仓促,加上姜映晚之前在京城时,就曾亲力亲为准备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婚事。
虽然那些东西无法用上,但好歹积累了经验。
浓烈的秋味一点点变淡。
冬日的寒冷一寸寸将临。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院中各种喜庆的物件也准备的越发齐全。
就在容时箐和李叔商议着再过两日就准备挂红绸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封京城传来的急召。
自从担任岭都酆南的监察史以来,除了定期的回京复命,中途从未有过被急召回京的情况。
对于这道召令,容时箐意外也诧异。
但没有多久就是腊月十八了,他不想再耽搁一次他们的大婚,更不想在这次的成婚日再出什么事端,收到京城召令后,容时箐与姜映晚告了别,当天便快马加鞭返回了京城,只为在腊月十八前顺利赶回来。
这道召令来得仓促,容时箐走的更是匆忙,看着原本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院子陡然间空下来,姜映晚心头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她难以形容这种感觉。
但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姜映晚日夜祈祷。
祈祷一切顺利。
祈祷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不要再生波折。
或许是她心够诚,也或许是上天足够眷顾他们,在大婚的前三日,容时箐顺利赶回了槐临。
看着院南碎石路上疾驰归来的那道身影,姜映晚快步跑出院墙,在容时箐下马往这边走来时,一把扑进了他怀里。
“回来了?”
这段时日这种平静温馨的生活就像一场梦。
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姜映晚惶恐不安。
她紧紧将身体埋在他怀里,尾音都有些抖。
容时箐知道她害怕,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温声跟她说:
“没什么事,只是酆南那边被查出几个官员私吞军饷,陛下传我进京追问这件事。”
姜映晚终于松了口气。
“别的没了?”
容时箐点头,“别的没了。”
从后面跟进来的紫烟见到这一幕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姜映晚和容时箐说完话,她喜气洋洋地福身行礼,声音欢快地说:
“小姐,所有的红绸都准备好了,既然准姑爷回来了,不妨我们一起挂红绸?”
对于紫烟的提议,容时箐欣然点头,他边牵着姜映晚进院子,边让紫烟去拿红绸。
—
而另一边。
容时箐离京后的第三天,一直在奉命彻查大皇子藏匿于暗处的旧部之案的季弘,连夜将一封密信送去了裴府。
那日,翠竹苑书房中的烛火彻夜未熄。
一众心腹进进出出。
终于在天色破晓之际,季弘将手底下的兄弟传来的最后一封书信呈到裴砚忱面前。
“查清了?”
季弘重重点头,“回大人,所有线索皆已查清,当年蛰伏在南江一带、大皇子部下的谋士,名邓漳。”
裴砚忱扔下笔锋,冷厉抬眸。
眼底锋芒尽显。
“启程,去槐临!”
第122章 “一年未见,可要为夫,贺夫人一句再嫁之喜?”
大婚前一日,雾蒙蒙的天无声下起了雪。
庭院中很快被一层雪白覆盖。
紫烟踩着刚落下的雪花,端着都承盘中火红的嫁衣,脚步轻快地走上台阶推开房门,喜笑颜开地朝里走去。
“小姐。”她声音脆生生的,话中尽是喜色,“奴婢将嫁衣拿来了,姑爷说袖摆处做了稍微的修裁,让您重新试试。”
姜映晚正挑捡着红纸剪窗花,见这丫头高兴的眼都快眯成了条缝,她无奈失笑着摇头,嗔笑打趣她:
“还乐着呢?你家小姐成个亲,你跟捡了个金疙瘩似的。”
紫烟笑意不改地将都承盘放在旁边,转过身几步朝她走去,笑呵呵地说:
“小姐开心,奴婢自然开心呀!”
“而且小姐只看到了奴婢高兴,在小姐没看到的地方,姑爷更高兴呢,从昨晚开始,姑爷就一盘一盘地往下赏银子。”
她两眼亮晶晶地凑到姜映晚面前,像只偷到了甜果儿的馋狐狸一样,高兴得尾巴都快要摇上天。
“——咱们院里和姑爷院中的下人都领到了赏钱,昨儿个奴婢去给姑爷送喜服,也讨得了整整两锭银子呢!”
姜映晚被她逗得高高扬着的唇角压不住。
尤其听到后面,见这丫头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兴奋样儿,她轻弹了下这丫头脑门,佯装吃味。
“你家小姐我隔三差五便给你赏钱,吃的用的尽挑好的来,从不短你半分,如今你这未行夫妻大礼的准姑爷只是赏了你两锭银子,就高兴地尽为他说好话了?”
紫烟轻轻跺了跺脚,随后又紧紧抱住姜映晚的手臂,仰头眼巴巴地瞧着她,眉欢眼笑地努着嘴说:
“奴婢这不是为小姐高兴么,要是小姐不喜欢姑爷,任凭准姑爷给奴婢再多的赏钱,奴婢也笑不出一下,更别想为他说半个字好话。”
姜映晚还能不了解这丫头爱憎分明的性子?逗过了身边的小丫头后,她喊着紫烟一道剪窗花。
紫烟喜滋滋地去对面,熟稔地拿起笺纸,边陪着姜映晚说话,边在笺纸上剪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图案。
黄昏左右,容时箐来了小院。
紫烟看了眼准姑爷,又看了眼自家小姐,随即很有眼色地放下刚剪好的窗纸,笑着福身退下。
“天晚了,奴婢去让人备膳。”
紫烟走后,容时箐转眸间瞥见旁边案上静静放着的嫁衣,看向窗前小案上收窗纸的姑娘,眉眼温柔地问:
“嫁衣让人改了些小细节,晚晚重新试过了吗?”
姜映晚拿起一个兔子形状的窗纸,“还没有,入了夜再试。”
说话间,她起身,将手中这个兔子啃草的窗纸递到他面前让他看。
女子眉目灼亮,举着窗纸,红唇勾笑瞧着他,像只讨夸奖的猫儿。
“如何?好看吗?”
容时箐接过窗纸,认认真真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图案,随后长臂一伸,勾着小姑娘的软腰,将人温柔地搂紧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