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吝啬地夸奖,“自然好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比绣娘手中的萌兔还要活灵活现三分。”
姜映晚唇角高高扬着。
搂住他腰,靠在他怀里。
窗外的雪下的越发大,不足两个时辰的功夫,地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映得昏暗的天色都白茫茫一片。
姜映晚将剪好的窗纸贴在窗上,容时箐在旁边帮忙,外面冰彻寒风吹动着片片雪白打在窗上,落下转瞬即逝的一点暗影。
贴完窗纸,姜映晚懒洋洋地托腮坐在窗前往外看,容时箐怕她受凉,从屏风处拿来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
姜映晚望着外面的落雪弯起眉眼,“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又是一个好年景。”
容时箐轻揉她脑袋,温声附和。
下人们备好了饭菜,姜映晚留容时箐在这边一道用了晚膳。
明日大婚,容时箐那边还有零星的琐事没处理完,晚膳后,他与姜映晚说了会儿话便先行回了对面的院子。
姜映晚则是让紫烟去备了水准备沐浴,随后试穿嫁衣。
亥时三刻,姜映晚穿着嫁衣站在铜镜前,脚不沾地忙活着帮姜映晚整理裙摆的紫烟星星眼瞧着自家主子,一个劲儿夸好看。
姜映晚无奈笑出声。
紫烟整理完裙摆起身围着自家主子打量一圈,声音压低,揶揄地对着姜映晚说:
“说来姑爷还没见过小姐穿嫁衣的样子吧?等明日大婚时,姑爷见着了小姐,肯定挪不开眼。”
这丫头跟打了鸡血一样,嘴里羞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听得姜映晚都想把这丫头的嘴捂上。
姜映晚在镜中打量了两眼身上的嫁衣,见没什么不合适的,指节搭上腰间的束带,准备脱下就寝。
结果束带还没扯开,院外陡然传来异乱,混杂着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姜映晚神色一凛,下意识转身。
还未来得及往外走,看看怎么回事,就见无数火光涌进院子,将漆黑的雪夜,照得亮如白昼。
姜映晚心底没来由地一慌。
随着火光涌进,院外杂乱的刀剑相向的声音与叫嚷声也一并响起。
姜映晚心头“怦”地乱跳开来。
身上的嫁衣来不及换下,在外面传来李叔急迫且慌乱地喊容时箐的声音时,姜映晚迅速推开想说什么的紫烟,步伐慌乱地往外跑去。
紫烟也狠狠愣住。
见自家主子出去,她迅速回神,忙跑着跟过去。
结果一推开门,就见院中乌泱泱涌进了许多黑甲兵,无数火把上的火光冲天,将小院中凛于寒风中的红绸照得刺目。
鹅毛般的雪花依旧簌簌落着。
一层层覆在地上厚重的积雪上。
却掩不住那洒在雪地上的鲜血。
红绸迎风舞动的小院中,裴砚忱立于正中央,手中长剑沾满了鲜血,浓稠的血顺着剑身、汇聚于剑尖,再坠于冷白到极致的雪花中。
院中其他反抗的侍从与李叔等人,轻而易举被裴砚忱的人按压住。
侧前方的两个黑甲兵往旁边退去,顺着院中混乱往中央黑甲兵聚集处看去的紫烟,一眼就看到了身上月白锦袍染血,口吐鲜血的容时箐。
她瞳仁骤缩,下意识惊呼出声:“姑爷!”
小院中死寂沉沉,呼啸凌厉的风雪无情地扑在身上直往骨子里钻。
姜映晚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嘴唇颤抖着喊容时箐的名字。
但当她往前跑到一半,视线触及到黑甲兵让出的道路上,提着长剑,慢条斯理转身望过来的男人时,所有动作登时滞住。
姜映晚平日中最怕冷,但凡穿得少点,双手就冰凉。
入了冬,在槐临的这些时间,只要她在外面,容时箐就习惯性地将她纳入怀中,用身体帮她挡住所有冷风,再紧紧捂住她的手,用他掌心的温度,替她维持着手指的温热。
在槐临待了太久,久到姜映晚早已习惯了容时箐无微不至地帮她祛寒避风。
可今夜,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寒风刺骨的风雪,一双腿僵住似的再也抬不动,整个身子惧得厉害,全身像是被人在一瞬之间死死掐住命运咽喉般再也动弹不得。
她森惧惊惶的视线中,全是肆虐风雪中跪伏于地生死不明的容时箐和院中央侧转过身,沉沉抬眼,似笑非笑冷睨着她的裴砚忱。
那种消散许久、隐于骨子中的惧意,在一刹之间如疯狂翻卷的冰水,从头浸没到脚。
就连全身的血液,都一瞬间凝固住。
诡异的平静和混乱中,裴砚忱身披的鹤氅纤尘不染。
男人薄削唇侧冷冷挑起若有似无的冷厉弧度,提着长剑,碾过容时箐受伤时掉在地上的、姜映晚亲手绣的璎珞香囊,踩着厚重的积雪,耳边环绕着方才紫烟情急之下对容时箐喊出来的那声“姑爷”。
再有这满院刺目碍眼的红绸。
裴砚忱阴鸷扯唇,目光定格在廊下红绸前、满眼惧意、一身火红嫁衣的姜映晚身上。
压迫冷锐的视线,裹着让人看不清的阴暗情绪,在她身上从上至下扫过。
最终再回到那双绝美、却在对着他时,永远只有虚伪和惶恐的清凌澄澈眼眸上。
“一年不见——”他勾着唇角,缓缓笑开,但身上的戾气却越发重,步步朝她逼近:
“可要为夫,贺夫人一句再嫁之喜?”
第123章 “原来夫人连自己的夫君是谁都不记得了”
冰冷潮湿的雪花扑簌落在姜映晚眼睫上。
融化的雪水刺骨冰凉,仿佛阴暗的蛇吐着信子从眼睑滑至周身,钻心刺骨的冷仿若将所有湮灭呼吸的惊惧由内至外全拖曳出来。
低颤的乌睫停顿一刹。
随即颤得更厉害。
连带着,全身都在明显地发抖。
她抗拒他的靠近,抵触他的强迫。
身体的本能拼命提醒她后退,可所有逃离的动作像被什么东西牢牢桎住一般,任凭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动弹不了。
而一步步逼近的裴砚忱,却仿佛没发现她的害怕,似是而非地讽刺笑着,语气戾如冰渊,沉沉睨着她惨白的脸。
“这种穷乡僻壤的落后小镇,夫人选在此处再嫁二夫,还真是——会委屈自己。”
紫烟的惊恐并不比姜映晚的少。
在裴砚忱距离仅有两丈之余时,从深惧中回神的紫烟,下意识地紧紧抓着姜映晚的手臂本能地想拉着她往后逃。
然而她动作还未作出,裴砚忱手起剑落,一串血迹在眼前扬起又迅速坠落,入骨的剧痛迟钝传来,手臂上血肉外翻的血淋淋伤口蔓延至全身。
紫烟瞳孔剧震,疼到极致的麻木让她抓着姜映晚臂弯的手失力般松开。
“紫烟!”姜映晚本能地侧身去扶她,还未碰到她,腰身蓦地一疼,攥骨箍筋般的疼痛让她不自觉拧紧了眉。
“裴砚忱!”她咬牙回头,冰冷颤栗的目光对上他沉沉望下来的漆眸。
裴砚忱对她眼底的抗拒视而不见。
彻骨冰寒的指骨慢条斯理地抚过她侧脸,随即一把惯住她盈白的下颌。
就像心血来潮地玩笑般,玩味地对她说着:
“夫人既要二嫁,自要风风光光才是。”
“这小院中的红绸不够艳,漫天的大雪也不够喜庆,为夫替夫人添些红艳如何?就当——”
“为夫送夫人再嫁的贺礼了。”
“夫人说,可好?”
姜映晚抖如糠噻,院内打斗间,廊下的红绸不知何时被斩断一截,像条破布般被踩进雪地中,和雪面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在漫天火光的映照出,一时竟分不出,哪里是血,哪里是破絮般的红绸。
姜映晚从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冷。
比如坠冰窟,还要冷上千倍万倍。
急促断续的呼吸间凝出的霜色白雾,让她看不清咫尺间裴砚忱的眸色。
“怎么不说话?”他似终于不满她始终的沉默,也厌恶极了她这身刺眼到极致的嫁衣,掐着她下颌的手指力道收紧。
箍得她生疼。
裴砚忱沉沉笑着,逼近她。
难得好心地问她:
“为夫将这些人都杀了,用他们的血,贺夫人这场大婚,如何?”
姜映晚眼底发红,她全身抖着,咒骂看向他,语气中恨意明显。
“裴砚忱!你简直是个疯子!”
他冷“呵”出声,惯着她下颌的指骨倏地用力,疼得她眼底瞬间蓄了泪。
“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重伤短暂昏迷挣扎着醒来的容时箐,压抑咳着喉中的血,努力想挣脱身后黑甲兵,于大雪中往姜映晚这边看来。
“晚晚……咳咳!”
姜映晚眼眶中的泪重重砸在地上。
她看也未再看裴砚忱一眼,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他,拔腿就往容时箐那边跑。
但刚走了没几步,手腕被人从身后重重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