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辨急忙掀开车帘,见真是她和阿橙,赶紧让车夫停下。
他着急忙慌地下了马车,快步跑过去,庆幸道:“找了你们许久,可算找到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进出几趟都没看见。”
孟薇咬唇,二叔好像已经知道早上她逃跑的事。
她把阿橙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乖巧道:“二叔,都是我的主意,不关阿橙的事。二叔要罚就罚我,但要先等我阿耶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阿耶。”
孟辨好不容易找到她们,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二叔不怪阿橙,也不怪你。莹莹先随二叔回府吧,你母亲找不着你,都急哭了。”
一听说冯氏着急,孟薇急忙就要回府,刚要走,又警惕道:“二叔,祖母呢?我不和祖母出去。”
孟辨擦了把头上急出来的热汗,直言道:“便是你想去,二叔也不能让你去。”
他实在没脸说出母亲干的丑事,尤其事情关乎娥娘,便径直敲响房门。
一边敲门,他又一边宽慰孟薇:“是二叔对不住你。你先进屋,去见你母亲,她自会和你说明缘由。”
孟薇跟着二叔入了房门,去大房的院子要路过孟老夫人住的屋子。
远远的,她就看见紫檀守在祖母的院子外。
紫檀一见到她,转身就往回跑。
不一会,孟老夫人杵着拐杖从院子里出来,邢妈妈和紫檀一左一右地搀扶她。
孟老夫人骂道:“你还知回来?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母亲!”孟辨制止她。
孟辨把孟薇护在身后:“母亲莫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姑母要相看娥娘,我早听子明说过。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回莹莹,母亲再把她吓跑,不是叫大哥和大嫂难过吗?”
孟老夫人拿拐杖重重敲地:“我不知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姑母腿脚不好,不过想见一见我们。我好心带这丫头一起去,怎么就招惹你们了?这丫头黑心肝,死在外头才好,叫你大哥大嫂死了心,再生一个孙子给我。”
“二姐姐,别听祖母胡说!”二房的孟良听见动静跑出来,对自己父亲说,“阿耶拦着祖母,我来带二姐姐回大娘屋里。”
孟薇被堂弟护着快跑。
路上,孟良气不打一处来:“好在姐姐早晨跑得快,不然祖母就给你定亲了!”
其实孟薇隐约猜到些什么,只是不敢确定,这会真真庆幸自己反应得及时。
他们进去冯氏的屋子时,戚妈妈和二房的邹氏正在屋里安慰冯氏。
一见孟薇回来,冯氏赶紧把她搂住怀里,后怕地哭起来。
邹氏和戚妈妈看着孟薇长大,也怕她出了事,这会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在一旁不断念着“阿弥陀福,谢天谢地。”
孟良拍着胸脯凛然道:“大娘,二姐姐,你们放心,我守着外头,绝不让祖母进来。”
说完,他跑出去,关上门在外把守。
孟薇听冯氏说话,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姑奶奶家的莲文哥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因他从小好勇斗狠,旁人家不愿和他议亲。
姑奶奶便想起孟娥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想把她和自家孙子凑成一对,差人来府里和孟老太太说了这事。
老太太瞧不上莲文,又不好拒绝姑奶奶,便把主意打到孟薇身上。
孟薇恍惚间想起前世,难怪了。
难怪有一段时日,阿娘不许她单独和祖母在一起,也不许她去故奶奶家,更不准她提起莲文哥哥,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弥陀福。”冯氏双手合十,带着哭腔说,“好在你会骑马,阿橙也是个机灵的,你们知道不对劲就偷偷跑了。那莲文不学无术,小小年纪就会眠花宿柳,我怎么能让你跳进他家火坑。”
第22章 思念
傍晚,孟士衡回到家,听说了白天的事。
他半辈子只得了孟薇一个闺女,越想越气,饭也不吃了,起身要去告官。
起先,孟老夫人还仗着自己是长辈,半点认错的意思也没有,这时候才想起她这个大儿子是较真的脾气。
她怕在亲戚间丢人,更怕惹上官司,说话的语气立时软了。
老夫人搂着孟娥,祖孙两个吓得直掉眼泪。
冯氏本来也恨,静下心一想,儿子告老母亲,便是再有理,只怕衙门也不敢断案,横竖还是要劝和的。
她只得忍下恶气,劝住孟士衡。
夫妻俩又叮嘱孟薇绝不许单独和孟老夫人出行,尤其不许去姑奶奶家,若是在外面看见莲文,更是要绕着走。
连着好几天,冯氏后怕地不许孟薇出门。
索性这是冬天,黄麻早就枯萎,萧远也去了交河县,孟薇也不愿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塞外千里冰封。
萧远的急行军总算到达交河县。
和京城相比,交河县的冷是寒气侵入骨头的冷。
少年一身白狐裘,踏着遍地冬日的寒意来到城门下。
守城的将领董奉识早已收到圣旨,只派副将谭进迎他,自己没出面。
萧远的咳嗽已经痊愈,骑着玉虎鸣进入城内。
身后,谢元茂不见主将亲自来迎,难免心里有些不快。
入了城门,萧远和谭进寒暄几句,便被引进大营。
萧远推开营房大门,入目是简陋的地炉,因着交河县紧邻西域,地上竟铺了京城高价才能购得的西域地毯,只是那边角也已破败,灰扑扑的颜色,叫人看不清原先是黑色还是红色。
再仰头去看,顶上是黄土砌成的房顶,和四面黄土墙一样光秃秃。
谭进暗自观察,以为他会不满。
萧远却就着毯子席地而坐,颇不在意。
弄得谭进反倒不知说些什么。
地炉生着火,他连日赶路,面色稍显憔悴,目光却比在京城时更加明亮坚毅。
萧远轻拍地炉旁的空位,道:“都是自家兄弟,谭将军请坐吧,不必客气。”
这原不符合先前那些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做派。
被反将一军,谭进不尴不尬地笑,拱手道:“末将还要赶去回禀董将军,就不叨扰纪王了。殿下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找末将。”
萧远颔首,命陈牧送他出去。
谢元茂气盛,仰头,忿忿地看黄土砌成的房顶:“殿下与我奉旨前来,这董奉识倒好,就派一个副将迎接。”
土屋里生了火,倒比外面暖和。
萧远烤着炉火,淡淡道:“你若是他,见了许多来边师博取虚名的王孙公子,也懒得好脸逢迎。”
谢元茂想起弘文馆那群公子哥,也曾炫耀家里兄长去往边陲重镇后,如何仗着有朝廷撑腰对边师军务指手画脚。
安西都护府也是边陲重镇。
谢元茂啧了一声:“殿下说的是,那董奉识大约错以为咱们也是那等游手好闲之人。”
在大营里又休整两日,萧远还是不见董奉识人影。
这日清晨,将士们在外面的校练场点卯。
谢元茂在营房里烤火。
萧远以为他又要抱怨时。
出乎意料,谢元茂叹了口气:“殿下,我有些想家了。从前在家只觉被管束,如今出来了,反倒不习惯没人唠叨了。”
他自然而然道:“殿下也想家了吧?”
话一出口,谢元茂立时住嘴。
旁人可能想家,但纪王那样的家世,断然不可能对家有什么依恋。
自知失言,他想着如何赔罪时。
萧远低声道:“想啊。怎的不想?”
一路上,他不知想了多少回。
橙黄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在萧远脸颊上,勾勒出少年清隽的轮廓,他眸子透着无限牵挂。
谢元茂原本松了口气,紧接着愣住,呆呆看向他手里的泥哨。
那是一个小马泥哨,黑色的,通体绘了彩漆,不该是十六岁的儿郎把玩的东西。
他却一直随身携带它。
谢元茂早就好奇,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坏笑道:“殿下,别是想念这泥哨的主人吧?”
萧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低头笑了笑,转而道:“还是说回董奉识吧,你不是一直着急?”
一提起这人,谢元茂又急了:“这董奉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殿下与我是来建功立业的,他避而不见,算怎么回事?”
“再等等,很快就有结果了。”萧远不急不躁地持着烧火棍,轻巧地把地炉里燃烧的柴火聚到一处。
“可是殿下,咱们都等两天了,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谢元茂恨不能现在就上阵杀敌。
萧远眸中映着炉火,摩挲着手里的小马泥哨,语气平静:“再过几日,他大抵会把咱们安排到西城门,就算给陛下交差了”
“西城门?”谢元茂一惊。
这几日他跟着萧远查勘四周,知道那地方易守难攻,根本不用正面御敌。
他目露疑惑:“让咱们去那里做什么,不干事,光吃白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