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翛年连忙起床,天知道给她们这批宫女上课的沈司仪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是个严厉的,迟到……
她可不想第一次上课就因为迟到被老师“特别关照”。
但叠好被子走之前,项翛年看着大通铺上睡着的一片毫无知觉并可能迟到的“同事们”,她默了默,良心有点受煎熬。
但是吧……项翛年忍了忍,再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忍住,双手扩在嘴边,向着这些依旧睡得无知无觉的同事们,大声喊道:
“起床啦!”
“什么!?什么!”
“啊?天亮了?”
“天呐,几时了,离上课还有多久,来得及吗?”
“哈啊~~好困呐~~~”
“……”
没管后面房间里激起了多少浪,项翛年喊完这一句就没再管,自己收拾着分发下来的面盆毛巾牙刷牙粉,出去洗漱了。
在宫里结个善缘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管多了,就怕遭人嫌。
所以,喊一声,也够了。
饭堂。
项翛年自然是第一个,透过开着的门,看着空荡荡的饭堂,还有飘荡在上方,热腾腾的水蒸气。
微微亮的天空,幽静的深蓝在慢慢褪去,属于白日的晨光,渐渐在远方往上晕染,如果忽略地点的话,这副人间烟火气的场景,可太治愈了。
诶,就是少了点喧嚣的人声……不过也是,毕竟是在宫里。
周遭过于安静的空旷,瞬间把项翛年飘散的思绪拉回现实。
项翛年低下脑袋,抬步往饭堂里走去。
“哟,来的挺早啊,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和项翛年想像中的规定刻板不一样,竟然还有的选!
项翛年看着站在白色的雾气中,举着大勺和自己打招呼的大娘,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后世在学校食堂里打饭的阿姨。
不行不行!
你醒醒,项翛年!
你已经穿越了!
别再去想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起码得把眼下不知未来的生活过好!
项翛年甩了甩脑袋,对着看上去面善的打菜大娘道:
“清粥,小菜,肉包,再来一个小饼子,谢谢姐姐。”
项翛年习惯性道谢,也习惯性按照她上辈子的辈分,嘴甜来称呼这位打菜的大娘为姐姐,虽然,按照她现在年幼的姿态,实际上可以称呼为阿姨,接地气一点,就是大娘。
端了自己的餐盘就往位置上走,但她注意力全在不让碗里的粥撒出来,也就没有看见后面的大娘,在听见她的道谢后,怔愣的那一瞬。
这宫里很大,很多人究其一生,都看不完皇宫里的各处楼阁。
但这宫里也很小,小到一点消息,就能传遍消息灵通的耳朵。
不巧,刚刚给项翛年打菜的大娘就是一个。
大娘姓沈,名月淑,好巧不巧,正好和即将给项翛年这一批新晋的宫女上课的沈司仪一个姓。
在猛兽园的老人都知道沈大娘,她是尚仪局沈司仪的远房表姐,是个苦命人,天灾中,所有家人都没能活下来,就来投奔京城的沈司仪了。
沈司仪记得自己小时候,可以算是被沈大娘的一手好包子喂大的,沈大娘有难,沈司仪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就托关系,让沈大娘进了猛兽园的饭堂。
这里主要是和动物打交道,饭堂里的人际关系也不是很复杂,正好适合沈大娘。
说到沈大娘,又不得不提尚仪局的沈司仪。
沈家本是士族中的清贵雅流领头家族,但奈何,有个拎不清的祖母,想用孙女换孙子的前途,甚至差点就被祖母用不光彩的手段得逞了。
偏偏对方还是沈家惹不起的一方“地痞流氓霸主”,然后沈司仪就被疼爱她但是没办法的亲爹,送进了宫,躲得一时的安稳。
沈司仪自己也争气,在一众人精满是“妖魔鬼怪”的尚仪局,站稳了,平日里和和气气,但触犯到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被送称号“笑面虎”。
听过沈司仪名头的老人,自然不敢站在与沈司仪关系密切的沈大娘的对立面。
不过,走后门,明面上不说,私底下还是会议论,但他们在看到沈大娘的好手艺后,那些个暗戳戳的议论也都消失不见了。
能在宫里活得久的,没几个傻的。
但是来来去去都还是算是新人的宫女太监不知道啊,他们还当沈大娘就是一个打饭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有些说的上颐指气使。
沈大娘的性子本来也不是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只要过得去,她就不会怎么样。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这些相对而言“不怎么礼貌”的宫女的衬托下,沈大娘对彬彬有礼的项翛年印象更好了。
昨个她正好从沈司仪那里回来,对项翛年的遭遇也有所耳闻。
现下看到穿上宫装依旧瘦突突的项翛年,刚才端餐盘的爪子都没什么肉,袖口也空荡荡的,沈大娘免不了把项翛年代入自己前些年被天灾带走的孩子。
现在,应该差不多和项翛年一般大吧。
沈大娘动了恻隐之心,决定以后项翛年打饭的时候,多给她盛些分量。
上辈子正好是被冠名“清澈大学生”的项翛年,在一句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道谢中,又结了一份善缘。
只能说,都是各自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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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司仪
◎项翛年端着餐盘,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把餐盘里的一个个小碗……◎
项翛年端着餐盘,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把餐盘里的一个个小碗小碟小盘,按照自己吃饭的习惯,分别放在左手右手。
然后拿起勺子吹了吹还滚烫的白粥,待温度适宜,才送进嘴里。
进嘴,口腔中最先感受到的,是粘稠的粥汤,敏感的舌尖微微一动,是被煮得恰到好处破开的米花,上下嘴唇一抿,就化,在唇齿间迸发出最纯粹的米香。
该说不说,古代的大米真精纯,真好吃。
再辅以清脆可口的咸菜,清淡的粥瞬间被增添了别样的精彩。
在这带着凉意的清晨,给仍旧揣着一份不安的项翛年,带来一点底气。
然后项翛年满怀期待的,咬了一口饼子,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饼子不太好入口,甚至可以说艰涩到难以下咽,但是食材的缘故,饼子很香,是纯纯的麦香。
看来熬粥的师傅做咸菜的师傅,和做饼子的师傅不是一个人。
包子呢?
项翛年把咬了一口的饼子放回盘子里,拿起包子准备再试试。
还冒着气的包子,捏在手里非常宣乎,手感是发得非常好的面,项翛年暂时不作他想,咬了一大口下去。
滚烫的肉汁瞬间爆发,内层被肉汁浸染的松软的面皮,咀嚼间,上升到鼻腔中,越来越香的肉香和面香。
这美妙的滋味,让项翛年眼前一亮,不住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两只还点不到地的脚丫子,也跟着一荡一荡。
就这样,就着咸菜和肉包,配着香香的米粥,项翛年一点一点把难咽的饼子吃完了。
除了她特别难以接受的食物,大多时候,项翛年不会浪费,而且吃得很干净。
后头,不时把注意力分到项翛年身上的沈大娘,看到项翛年吃得欢乐的可爱模样,也吃得很干净。
不像边上的人,多少吃得有些埋汰,沈大娘对项翛年的印象瞬间又拔高了不少。
“吃快点吃快点!要迟了!”
“哇,这包子好吃!就是饼子不太咽得下去。”
“吃快点吧,没时间品尝味道了。”
“哦,对对对!那位沈司仪听说人虽然随和但规矩可严了,赶紧吃完赶紧过去。”
“对了,得感谢刚才喊我们起床的姑娘,要不是她喊了一声,我们都得迟到了……这床好硬啊,我昨晚翻来覆去都睡不太着,衣服平时都是红柳她们帮我穿的,我今儿个才知道这衣服这么难穿。”
“到时候看吧,多适应适应就会好了,快吃。”
“哦。”
显然是习惯了友人冷淡但句句有回应的态度,那活泼一些的宫女埋头苦吃。
后面这批着急慌忙进来吃饭的宫女,其中的商贾之家之女不在少数,饶是有项翛年的提醒,她们在独自洗漱上还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项翛年去还餐盘时,从两个看上去相熟的宫女身边走过,听到了一些零零碎碎但十分有用的消息,往那边瞄了一眼。
因为穿了统一的宫装,看不出互相的财力差距,但是从她们不太整齐的衣角,微微沾湿的衣领,还有嫩生白皙养得很好的皮肤来看,应当是哪家被伺候惯了的大小姐。
就算不是士族,也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家里人才会送她们进来搏一搏“高贵”的前程?
这一念头只从项翛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