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项翛年主动归还餐盘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在饭堂里工作了好几年的。
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动归还餐盘的。
“我吃好了，餐盘是放到这里吗？”
项翛年不解地看着自己面前，站在大铁桶边上围着围裙满脸都是惊讶的小哥，不对，应该是公公了，出言问道。
“啊，嗯，你把剩下的倒在这个桶里就好，盘子是耐摔的……吃得好干净啊，放着就行。”
那小公公回过神来，示意项翛年放到他平日里堆放着待洗餐盘的桶里。
“好的。”
“咔哒，咚。”
哦，这餐盘还真的挺耐摔的，看来这边世界的制作碗碟的技艺还挺发达？
项翛年思维发散了一小会儿。
耐摔的餐盘坠入桶底，发出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动静，让桌面上埋头干饭的人也跟着转过了头来。
桌面上相熟的几人面面相觑，窸窸窣窣的对话着：
“这餐盘还得自己去还啊？”
“不知道啊，以前在外边吃饭从来没自己收过盘子啊。”
“你都说了在外面了，这可是在宫里，指不定宫里的规矩就得这样呢。”
“诶，不说了，我吃完最后一口，把餐盘还了，赶紧去上课了。”
“哦，好……不对，你等等我啊！”
“……”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领头的榜样作用，非常有效。
在宫里第一天，各种规矩都摸不清的状况下，人总是会选择随大流，在项翛年后面，吃好一个就自己还了一份餐盘，整整齐齐的队伍，桶里，让每次饭点之后收拾餐盘都够呛的厨房一众，看得瞠目结舌。
但是，同时的，对打头的项翛年的印象，都留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基底。
——————
“又是一月一度的意见汇总时间，大家最近对饭堂的优化，有什么提案？”
“……”
“……怎么？又想靠沉默混过去？”
低眉顺眼整齐站在类似总管面前的几人，不约而同的，在脑海中，浮现了今早，主动归还餐盘，并带动所有新晋宫人全部主动归还餐盘的项翛年的身影。
“那个，大人，奴才有事禀报。”
“说。”
“……”
然后。
“吃完请主动归还餐盘”这条标语，被显眼地贴在了饭堂空旷的墙壁上，而领头的实施者——项翛年，也获得了一小笔奖金。
虽然本人被单独叫出去嘉奖的时候有点懵逼，但意料之外又正规的奖金入账，本人还是非常高兴的。
可喜可贺。
——————
项翛年理所当然的，又是第一个到达授课的房间，距离上课的时间，其实还有一小段空余，她本想借这点时间，给自己好好挑选一个不起眼但能认真听讲的角落……毕竟，可能就是接下来一周的固定座位了，太显眼不好，但如果是其他不太听的到老师讲课的地方，学不清规矩也不好。
然而，项翛年踏进教室抬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了讲台前，站着一个清丽的身影。
外头的晨光正好洒进来，照耀在她手中翻阅的书籍上，纤纤玉指如青葱，周身散发着温婉的柔情，仅仅是一个侧影，让项翛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气质。
不对，等等，她站在讲台前噢。
沈司仪！？
教她们这批宫女的礼仪规矩的老师！？
“老，老师好！”
这既视感，让项翛年想起来那段被严厉教师支配的义务教育，久远的童年记忆突然攻击，项翛年舌头打结，颤着声线，僵着身子，但也下意识地问了好。
被项翛年这一声老师给怔愣住的沈司仪：“……”
喊老师，倒也没错。
可乍然听到这平常百姓间的寻常称呼，许久没有出宫的沈司仪，还是晃了神，但很快就调整了回来。
看来她就是传言中的项翛年——那个小可怜。
这丫头倒是有趣。
沈司仪憋住笑意，随手指了自己正前方的第一排正中心的位置：
“叫我沈司仪便可，入座吧。”
顺着沈司仪的手指望过去，看到讲台前正正中央的C位，项翛年的脸皮微微抽了抽，但也听话答道：
“……是。”
项翛年转身走向座位时，往身后门口扫了一眼，空空荡荡。
你们倒是动作快一点啊！
她一个人面对老师，实在是太煎熬了！
项翛年在心中尖叫呐喊，面上却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端正地坐到了座位上。
为了掩饰尴尬，她把桌面上的教材翻开，从左到右，非常认真地看了……看不懂！
她堂堂一届历经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杀遍无数难题成功考取大学的女大学生，竟然看不懂！？
天理何在！
……等一下，这里是古代背景来着。
那，竖着呢？
哦，行了行了。
和项翛年上辈子世界的繁体字有一定相似的地方，但又有一点不一样，这点差异虽然不影响她联系上下文猜测意思，但多少也是有点，费劲、费脑子。
看来得好好学。
沈司仪招呼了项翛年一声后就低头继续翻阅，但教室里只有她和项翛年两个人，在对对方升起一丝兴趣的时候，视线，会不由自主的，算是消遣或是消磨这短短的等候的时光，投到对方的身上。
于是，沈司仪发现这小丫头翻开教材后，看不懂时那蹙眉干瞪眼的震惊小表情，随后是很快摸到门道后，一字一词，看得头头是道的认真劲儿。
不过，这小丫头能认字？
沈司仪轻蹙着眉头，疑窦升起，但又想到她家里有个读书的弟弟，想必是在边上跟着学的，而且，她既然已经进了宫，身份背景想必已经被陈公公调查过了，是安全的。
这么一想，沈司仪也不再纠结，复又低头看起了手中的书籍，顺便估算着时间，看看这堂课开始的时候，又有多少新人迟到要受惩罚……
不怪宫里的人在细作一事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实在是前朝的损失太惨重了：
前朝皇帝虽不说暴虐，但对国事并不上心，全靠大臣们撑着。
先帝沉迷女色，就被细作钻了空子，军防图被盗，整个皇朝，差点被边境蠢蠢欲动就等逮着机会的异族，颠覆了。
但好在，大厦将倾之际，早有准备的今上，横空出世，以雷霆手段迅速控制住了局面，击退了异族，也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
成王败寇，朝代的更迭，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情，所以，从那之后，所有的百姓，对于疑似细作的人，都万般警惕，在这件事情上面，每个人都绷紧了弦，精神都非常敏锐。
所以，在项翛年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底细已经被好几个人怀疑上了。
但都统一的，停在了放她进宫的陈公公身上。
陈公公查过的，那肯定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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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头鸟
◎“当——当——当——”
时辰到了，外面宫人当值的钟声被敲响。
……◎
“当——当——当——”
时辰到了，外面宫人当值的钟声被敲响。
宫里有规矩的一天也正式开始了，原本沉寂着的宫殿，仿佛都被增添了一分生气。
项翛年这一批宫女的“岗前培训”，也该正式开始了。
但是，沈司仪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教室内，已经整齐或勉强赶上，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反而，看向了匆匆忙忙奔来教室却仍旧被钟声拦在了门口的“幸运儿”们。
只见沈司仪放下手中的书籍，双手优雅地收拢在小腹前，脸上扬着优雅地微笑，慢慢走向门口这堆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的宫人。
虽然沈司仪脸上的笑容非常端庄，但是项翛年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不太妙的气场，她咽了口水，总感觉这种时候不能出声。
“幸运儿们”中间也有不少感知敏锐的人，她们顺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双手垂在小腹前，低着头，浑身上下仿佛都写满了羞愧，满是一副知错的模样。
但，也有一些感知迟钝的，在最后一批姗姗来迟之际，偏偏还自作聪明的。
那人不紧不慢，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似的，在越过垂着头的“鹌鹑”时，嘴角撇了撇，满是对这些木讷不知油滑灵活变通的同期的嫌弃。
她自以为神情隐秘，却不知，完全被面前的沈司仪看了个全。
在第一排，可以清楚看见门外是如何场景的项翛年，默默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和这个傻子扯上关系。
枪打出头鸟。
更何况，还是如此一只不懂得看气氛的傻鸟。
在这宫中，远离傻子，明哲保身。
在项翛年暗自下了决定的同时，那人直直走到沈司仪的面前，嘴角弯起非常标准但看起来也有些让人不舒服的笑容，低低服了个身，冲着面色不明的沈司仪，自信满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