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似乎是有人来过……
薛瓘缓步往案台前走去,想要伸手拿起那盏仅剩的烛台,却在此时看见床前的帷幔被人缓缓拉开,一抹曼妙身影出现在床榻之上。
果然是有人来了。
虽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就知是位女子,她正在此时向薛瓘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浮光阁外有人把守,旁人无法随意进出,只有李仪在整个公主府都是畅通无阻,莫不是她早已回府悄悄在这等他?
除了她以外,还有谁敢这般大胆。
难道又是在跟他玩什么把戏?虽然烛光昏暗,可光是看着她那模糊的身形,便自动让薛瓘的脑海里浮现李仪的面容,进而心神荡漾。
“子衿?”
薛瓘唤了一声,那人却并不答话,无奈薛瓘只好放弃拿烛台的想法,转而向床榻前走去。
来到她身前,便闻到了那熟悉的香气,果然是李仪身上的味道,闻着便让人心安。他正欲开口说话,床上的人却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带动他的身躯扑倒在床。
他此时才发觉,她身上没有穿衣裳,只有一层薄纱轻覆。
柔软光滑的肌肤,顿时让人乱了心神……
不,她不是李仪!
正在薛瓘准备顺势而为沉沦其中时,一股异样的感觉猛然升腾而起直达顶峰,顿时冲散了心头所有的情欲。
她身上是有李仪的香味,却并无熟悉的感觉,她绝对不是李仪!
瞬间清醒的薛瓘果断起身离开她的身躯,她似乎一时并未反应过来,原本抱着薛瓘的双手还僵在半空中。
“你是谁?”薛瓘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既然不是李仪,那就明显是在故意引诱他。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令薛瓘整个人都为之一震,他扭头看去,只见房门前赫然出现另一个身影,她才是李仪!
原来被算计了。
李仪一挥手,便有侍女进来将烛台都点燃,屋内瞬间亮堂起来,而李仪也已经看清薛瓘站在床前,床上坐着另一名女子,她身上只有一层薄纱,曼妙春光一览无余。
她满面惊恐地看着李仪,双手环抱在胸前挡住身躯,“公……公主……”
这个面孔有几分熟悉,似乎是浮光阁的侍女。
“碧萝?竟然是你?”薛瓘也在此时看清了她的面容,但又很快别过头去,不愿再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这事情不是你看见的这样,我与她并无任何瓜葛!”薛瓘第一反应便是急着向李仪解释,在这一刻,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对李仪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恨欺骗,更恨背叛。
李仪原本想转身就走,但理智还是迫使她冷静下来,她也不想和薛瓘的感情就此破裂。
他的解释很苍白,李仪却在他眼中看到了真挚,还有慌乱,害怕她误会的慌乱。从李仪进来之后,他就只看了那婢女一眼,其他时间都是一直紧紧注视着李仪。
他虽身着寝衣,却是衣衫完整,李仪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在他的注视下凑近看了一眼,他身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只有床上那婢女衣不蔽体,但是身上也没有可见的痕迹。
床上的枕头被褥也基本都在原位。
他们之间还并未发生什么,至少今夜没有,至于从前是否有过……
“她是侍奉在你身边的婢女?”李仪歪着头问了一句,随后转身在桌边坐下,并且示意阑珊给她倒茶。
要想弄清今夜发生的事,那可得费一番功夫了。
“是。”薛瓘坦然回道。
他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将心中的慌乱给压了下去,要想自证清白不让李仪误会,他就不能自乱阵脚。
“侍奉得真好啊,都侍奉到床上去了。”
李仪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转手拿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公主恕罪!”床上的碧萝也顾不得自身衣不蔽体,慌忙往前扑倒在地,一边裹着身上的薄纱一边向李仪磕头,“公主,今夜之事与驸马无关!是奴婢痴心妄想故意勾引,并非驸马之过错!奴婢只是看驸马与公主成婚多年,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所以才想为驸马解忧,奴婢别无他求,更不敢与公主争夺,只愿能够陪伴在驸马身侧便死而无憾,求公主不要怪罪驸马!”
她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额头很快磕破了皮,整个人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楚楚可怜。
在此期间,李仪发觉她还偷偷看了几眼薛瓘,无非都是那含着泪惹人怜爱的眼神。
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她若是将过错都推给薛瓘,那她自己也没法摘干净,还有可能促使李仪将他二人一并处置;而今她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装痴情装可怜,让人为之动容,不但能让薛瓘免于责罚,还很有可能让他心生怜悯,从而向李仪求情宽恕了她。
毕竟在这个时代,男人就算有三妻四妾也实属正常,薛瓘也不会介意多一个通房丫鬟。
李仪抬手示意她停止磕头,但并未多搭理她,而是转眸望向旁边站着的薛瓘,两眼相望之际,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动容,更没有任何怜悯,也未曾再看她一眼,只道:“既然你对我痴情至此,又为何要来破坏我与公主的感情?难道你在我身边侍奉这么久,都看不透我心中只有公主一人?可见你对我也并无几分真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你自己的私心。”
“若今夜事成,你会置我于何地?”
他此时终于转过头来望向她,目光冰冷如冬日寒霜,没有一丝温情。
碧萝彻底愣在原地,甚至与他对望都会让她不寒而栗。
她都已经这般卑微可怜,他居然没有丝毫动容?
怎么会……怎么会?
李仪望着他的身影颇为欣慰,特别是他说的话,她很爱听,真心不能被辜负,否则世间就不会再有真情。
“既然是你身边的人不知廉耻,以下犯上,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仪放下茶杯笑着问薛瓘,薛瓘回过身来一改冰冷的神情,望着李仪时眉眼间皆是温柔缱绻的笑意,“自然是全凭公主处置。”
薛瓘一句话,彻底将碧萝打入无尽深渊。
她惶恐地跌坐在地上,李仪起身缓步向她走近,伸手轻轻捏起她的下巴,笑语嫣然道:“果然是故意用了与我相同的香料,怕是蓄谋已久,但我觉得……你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一语让碧萝为之一惊,但她并未多言。
看来是不会交代了,李仪一松手甩开她的下巴,直起身对旁人吩咐道:“拖下去,听候发落。”
碧萝就这样被带离了浮光阁,李仪也不想在这多停留,只不过临走之前又对薛瓘说道:“傻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薛瓘哪里敢多言,只得默默跟在李仪身后。
在两人离开浮光阁时,暗处有道身影一直盯着他们,但并未有任何动作。
月华庭内寂静无声,屋内却是雾气氤氲,烛光摇曳。
李仪整个人都浸泡在浴桶之中,水面上则洒满了新鲜的花瓣,闻着清香令人身心舒缓,但是李仪此刻并不放松,因为还有个人站在她身后。
薛瓘就这样静立原地,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去看浴桶里的人。
李仪说是要让他亲自侍奉她沐浴,但进来后她一言不发,她不发话,他也就不敢有任何动作,更不敢去触碰她的身体。
今夜这事说到底他也是有责任的,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侍女心怀不轨,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不是李仪,差点就酿成大错。好在李仪足够冷静,愿意相信他,否则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想不想纳妾?”
静默许久,李仪开口就是这句话。
她也是真心发问。
在这个时代,又有哪个男人会一生只守着一人。
“你怎么会这么问?”薛瓘对此甚是意外,不明白李仪这是什么意思。
爱一个人是会只想将其占为己有,没有谁会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若是李仪想给他纳妾,那只能说明他在她心里已不再那么重要……不行,这绝对不行。
李仪抬手捻起一片花瓣,又试着问道:“你看别的男人都三妻四妾,难道你就不想拥有?”
如果他真想要,那她也不介意换一个。
但是他否决得非常果断——
“不想,你和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又怎会和别人一样的想法?即使在这里生活再久,观念思想或许都会被改变,但只要有你在,这一点就绝不可能会变。”
她在这里的身份是大唐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他求之不得,又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女人?
听见他平静且诚恳的语气,李仪心里自然不再有疑虑,不管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他也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薛瓘,两个人的心都不会被这个时代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