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再打趣他一番,嘴角压着笑容故作正经地问道:“那你看见她那副样子,难道就没有半点心动?”
“起初我误以为她是你,所以才……”
薛瓘说到这还有些懊悔,他当时还真动了情欲,但随之又有些庆幸,“发现不对劲后,我对她哪里还有半点兴趣。”
李仪不由得笑了一声,回过头就见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被她发现后,又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目光。
“扶我起来。”
李仪缓缓从水中抬起了右手,光滑白嫩的肌肤上还沾着颗颗水珠,分外诱人,薛瓘只怔了片刻,随即毫不犹豫上前握住了那只手。
水中之人顺势起身,薛瓘直接伸手将她横抱而起。
两眼相望,唯有情欲。
第60章 永徽年间(二)
月凉如水,清风摇曳。
薛瓘穿好衣服轻轻推开房门,缓步走出屋外,转眸便见不远处的长廊里有一道人影。
身形颀长挺拔,不动如松。
那人怕是已等候多时,薛瓘并不意外,转身向着长廊走去,然而人还未行至那人跟前,一柄锋利的剑刃就先架在了薛瓘颈边。
薛瓘就此停住脚步,眼角眉梢不见丝毫惧色。
“你若敢负她,我定会第一个杀了你。”
持剑之人嗓音清冷如霜,隐隐透着一股杀气,那张被梅花面具所遮掩的脸庞,让人看不见究竟是何神情。
那锐利的剑锋离薛瓘的颈间只有微末之距,只要对方稍微动下手指,必定能够见血封喉。
但是薛瓘好似全然不知一样,神情还是那般从容自若,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说话的语气格外坚决:“那你尽管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片刻之后,那把剑锋总算离开了他颈边。
他就料定对方不会伤他,至少现在不会,刀剑相向更多的是威慑。
“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缓缓收起手中的剑,却无意中瞥见薛瓘颈边往下有一处红痕,这印记分明是……他眸光一沉果断移开了视线,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薛瓘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但他对此仍旧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只顾转身望向高悬于夜空的明月,“你以这样的形式守在她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被她看破。”
他都能察觉出他的异样,相信李仪也快了。
何以忧对此不为所动,同样转过身去,但却是面向不远处的窗台,似乎是在透过窗子遥望屋里那人,“我不管别的男人是否能一心一意,但若你不能为她守身如玉,那也就没有再留在她身边的必要了。”
至于她何时会看破这一切……
他既期望她能认出他,又害怕她会认出他。
闻言薛瓘转眸默默凝视着他,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也变得和这个时代不一样了?为女人守身如玉,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若是一开始他便有这番见解,李仪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若是今夜薛瓘真着了那婢女的道,失了忠贞,且不说何以忧和李仪能否饶恕他,就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但所幸一切都没有如果。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好似又想起了她那如花笑颜,薛瓘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语气分外温柔也分外坚定。
看见他眼中的情真意切,何以忧心头不知是开心还是落寞,总之像是被人狠狠捏着难受得紧。他是该庆幸有薛瓘存在,能带给她无尽欢情,还是该怨恨他的存在,占据了他穷极一生都可望不可求的东西。
但是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不过他突然看清了某样东西,“你和她……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何以忧的突然发问,令薛瓘猝不及防怔了一下,但又很快平静下来,坦然点头承认,“你是何时发现的?”
若是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会察觉不出她的变化。
并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此时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仿佛一切瞬息之间豁然开朗,只见何以忧那冰冷的眼眸中泛起一丝苦笑:“我早有所察觉,只是不敢确认,如今回想起来,她应该是那年在清心苑时来到这里的吧?”
那是贞观十七年,他差点在清心苑撞破李仪和他人厮混。
而那个人就是薛瓘。
灵魂的转换确实匪夷所思,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十分确认她不是原来的城阳公主,只是等他彻底醒悟为时已晚。
所以——
“你和她是同一时间来的。”
因为他发现在这个世界,唯有薛瓘与她最为契合,想必他们之前就关系匪浅,所以她才不顾礼教,冒着风险也一心想着去找他……
原来在一开始,他就是后来者。
对于何以忧所说的这一切,薛瓘皆未否认,虽然何以忧能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颇为意外,不过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作为古人,他可能想象不到他们是来自千年后的世界,但不会察觉不出他们与这个世界的不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何以忧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薛瓘拍着他的肩膀好奇道:“你就不问问原本的城阳公主去哪里了?”
何以忧默默侧过身躲开他的手,淡然道:“斯人已逝,何必再相问。”
说到底,他不在乎原本的城阳公主身在何方。
月光之下,两人静默无言。
薛瓘回到屋内时,便见床上之人仍在熟睡,只是未着寸缕的肩头裸露在外,衾被之下隐约可见诱人春光。
他褪去外衣来到床前,犹豫了一下后,便将上衣也褪去放在床头,随即上床躺进被窝里,侧过身将衾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头。就在他准备躺回去继续睡觉时,睡梦中的李仪突然翻过身来,抱着他的脖子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呢喃低语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就是出去透透气。”
不管她是不是清醒的状态,他该回的话还是要回的。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整个人又往他怀里挤了挤,呼出的气息萦绕在他颈间,再加上身体的紧紧贴合,让他整个人再次心神悸动。
忽然听见她生气道:“你硌着我了……”
她又不安分地挪动着身躯,薛瓘那叫一个无奈,又气又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谁让你老是往我怀里挤,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要是没反应那才是不正常。”
“血气方刚?”她一听这话突然笑了起来,睁开迷蒙的双眼,缓缓挪动着身躯,最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俯身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那试试看咯。”
“试试就试试。”
他不甘示弱地回应,化被动为主动,让两人的神智彻底湮没在无尽情欲之中。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李仪倒是更加清醒过来,脑袋趴在他的胸膛上,睁着一双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今日进宫情况如何?”
薛瓘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问道。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没来得及问她这件事情,刚好两人现在都已清静下来,虽然劳累却都无心睡眠。
李仪默默摇了摇头,“天不遂人愿……”
她进宫去找王泠,试图劝阻她将武氏留在宫中,可王泠却在感业寺看见李治与武氏有所往来,武氏更是坦言称能助李治稳固皇权,但李治尚在犹豫之中。武氏的手腕和魄力王泠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李治初登帝位,朝政大权多被世家大族所掌控,李治手中并无几分实权,他需要一个聪明能干的人协助他打压士族。
而王泠自己就是出身士族,难担此大任,她只有将武氏接回宫中,首先就是抑制兰陵萧氏的势力。
后宫嫔妃之多,王泠也不在乎多一个武氏。
在她心里,只想能够助夫君一臂之力。
可她不知道的是,出身太原王氏的她也会成为被打压的对象,李仪却不知该如何坦言相告,毕竟她只是一个没有权势的公主,既不能干涉后宫事务,更无法干预朝政。
李仪力所能及之事,便只有劝谏王泠。
虽说她无意改变历史,可她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王泠落得那般悲惨结局,现在来看李治是对她尚有真情在,但帝王的真情又能存续多久。
给她母仪天下的尊荣,册封她的养子为皇太子,但这一切都是可以被轻易推翻的。
武氏成为后宫嫔妃,已是定局。
李仪在出宫的路上,还遇到了专门等候她的武媚,她并不是来耀武扬威的,而是不理解李仪为何要阻止她再次进宫。
“我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向上攀爬,去过我想要的人生,凭何你们生来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我却要青灯古佛了却残生?我不甘心,也不会向命运屈服,城阳公主,我相信你与其她女子不一样,所以我想问你一句,挣脱命运的束缚何错之有?”
武媚的一番话让李仪哑口无言,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确实没有错,她今后享有的一切都是她凭本事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