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着他穿过院子,跨过门槛,走过一段小巷,将人送到了花轿前。街道上欢声笑语,骑在骏马之上的杜省躬意气风发。
两人隔着祝福的人群相望,杜省躬还朝她微笑致意。许南面无表情地转头,目送花轿远去。
她一直在京中待到三日后,许小东回门。许南和杜省躬寒暄着,尽量不去看一旁满脸幸福的许小东。将两人送走后,她立即换了装扮,穿过一条条小巷,再次来到那处院门前。
这次她并未进门,站在门外,将斗笠压低遮住表情,“福虎,告诉宋观,日子定在五日后。”
简单留下这句话,许南便离开。转手将京中的小院卖掉,打点好一切,许南在城门关闭前离开京城。
她没再回头看一眼,挺拔的身影就这样渐渐远离。
虽已三月,但此时的晚风还带着冷意。山上的路也比大雪覆盖时难走些,这条小路一片泥泞。林中也能听到些鸟叫,以及振翅飞翔时翅膀扇动的声响。
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许南站在院门外,跺跺脚试图将鞋上新鲜的泥土抖落。刘绛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
“许南,你回来了?”刘绛有些高兴,她一个人在这住着总觉得害怕。听到院子外的动静时,也顾不上瓶子里的那人了,急匆匆跑出去。
许南将斗笠解下,面色凝重,“刘绛,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刘绛头一次瞧见解秋这副神情,一时脸色也沉了下去,“怎么了?”
“你可知那国子监祭酒之女钟云旗,今日我送嫁,瞧见她在人群中。”
“她有何不妥?”刘绛不太明白许南的意思。
“昔日我跟着杜省躬曾与她起过争执,后来即使我入了尚书府,她也时常来找我麻烦。今日她瞧见我,以她的秉性,必定想法设法寻我踪迹,来嘲讽我一番。”
许南语气越发沉重,“到时查到这,后果不堪设想。”
刘绛一听也急了,他一个闺阁男子也是听说过钟云旗的名号的,可以说是睚眦必报,难缠得很。
“这可如何是好,到时我被发现,那该如何是好?”
“对了,有灯花爷爷,他可帮我变换容貌。”刘绛脑子转得快,一下子想到了破解之法。
她被解秋要求去了京中很多趟,没人认出他。他问过别人,他们所描绘的那张脸,绝不是他本身的面貌。
许南哪里是想让他想办法,这什么钟云旗看到她,都是瞎编的。她和钟云旗确实有过争执,但后来几次接触下来到也算志趣相投,就一笑泯恩仇了。
“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我想我们可以离开京城,这也一劳永逸。刘绛,我知你从小养尊处优,在这山中过活难为你了。我已经雇了人马,五日后前往冀州。”
“冀州?去我外祖母那!这不妥,我会连累外祖母。”刘绛明白自己一个逃犯,去往冀州要是被发现只会给剩下的亲人招来杀身之祸。
许南无言了,感情你怕拖累亲人,就不怕拖累她呗。亲人的命是命,她和许小东的命就不是命了。
“既如此,你就只能在这等死了,我是要离开这的。希望你被抓住后,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时,别把我供出来。”许南自顾自往前走,嘴里还在激刘绛。
刘绛跟上她,尖锐的声音响起,“许南,你怎么能自己走?”
但还没彻底发挥出来,突然像是被什么警告了一番,声音变轻,“你答应过我娘,说要照顾我的。”
“那我总不能在这陪你等死吧,你想死,我还想活呢。”
“那能不能不去冀州,随便去哪都行。”
肯定不能啊,你肯定要去冀州的。但许南还是假装犹豫,最终艰难点头。
“你既然不想去冀州,那便去青州吧。你将东西打包好,五日后我们便离开。”许南嘱咐道。
接下来两日,宋观的人总故意来院门外打探消息。每次人来,刘绛都躲了起来。次数多了,刘绛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这地方。
第三日,要离开的前两天,一早刘绛便问她能不能和他去个地方。
许南看他的表情以为是要去他母父坟前拜一拜,最后告个别,也就同意了。两人一下山,雇了村口的牛车,就要往葬着母父的山头去。
牛车到了半路,牛突然开始发狂,四处乱跑,就是不好好走。许南被颠得东倒西歪,两人狼狈下了车。
这两人一下车,牛就好了。一上车,牛又发狂,反复几次许南再傻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牛的主人直说两人晦气,钱也不要了,带着牛匆匆离开,只留两个人站在这荒郊野岭。
此时,路的另一边缓缓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漂亮夺目的红珠子点缀着车顶,又串成一串串垂落在马车四周,行驶中发出清脆的响声。红绸翻飞,瞧着像是顶婚轿。
马车靠近,驾车之人面部僵硬,动作格外机械。
刘绛惊呼,“好巧啊,刚好有马车,许南我们问问能不能搭我们一程?”
许南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不像智障吧。
第13章 她完了
车夫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微笑,“两位可是要去南山?我刚好也要去那,可载你二人一程。”
都不用两人开口问,车夫就把马车停在许南跟前。
许南忍不住轻笑一声,“您可真是神通广大,这路通往天南海北,您一瞧就知道我们二人要去南山,实在是不凡啊。这做个小小车夫,委实是屈才了。”
车夫看上去并未读懂许南的调侃,她端坐在那,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
一旁的刘绛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扯扯许南的衣角,“许南,我们上去吧,别耽误时辰了。”
许南挑眉,“行啊,上去吧。”
她伸出手将刘绛先扶上马车,等刘绛进去后再上去。可正当刘绛要掀开车帘进去时,一直在一旁职业微笑的车夫拦住了他。
刘绛这暴脾气居然只是看了车夫一眼,随后安分坐在了她身旁。
许南看着并排坐着的两人,语气随意,“这不让人进去坐,外头可坐不下我。”
车夫头移过来,看着她,“可以进去。”
刘绛笑容勉强,“许是里头只够一人,许南,你坐吧。”
她也不推脱了,想看看解秋到底要玩什么把戏。解秋给了刘绛什么好处呢,让他这么配合,一路上忍气吞声的。
将红色绸缎制成的车帘掀开,里头的精美差点亮瞎许南的眼睛。车内披着火红色的绒毯,车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娇艳的花朵绽放着,她一进入,似乎闻到了沁人的花香。
两侧的窗上镶嵌宝石,移动间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
许南坐上绒毯,觉得有钱人命真好,真会享受。转念一想,这些东西没准都是解秋变幻出来的,不是真物。
怪不得总有人会为了让解秋帮忙实现愿望,牺牲手足骨肉,这样的阵仗谁不会迷失呢。
许南还在感慨,随手拨弄着床边的宝石。突然四周漫出白雾,她很快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刘绛?”她轻唤了声,外头没有丝毫动静,马车也停了下来。
她坐在位置上,安心等待白雾散去。果真没一会,周围恢复清晰。许南掀开帘子往外看,驾车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原本俊美健壮的马匹也变成了木雕,静静伫立。
四周一片黑暗,许南眼前有一条发着的白光的石板小道,像是特意用来指引她的。
她利索地跳下马车,人一落地便觉得身上重了些。缓缓低下头,身上的黑衣变成了极其繁琐的宽袖红衣。
红衣上绣着柿蒂纹,就连腰上的带子都换成了镶金白玉。许南抬手一摸,玉冠束发,难怪沉了不少。
她饶有兴味地抬手自我欣赏了一番,随后踏上那条小道。走了两百米远的距离,眼前突然出现一栋高大的建筑,金光灿灿的大门自内打开。
许南迈过门槛,一步步往里走。这陈设华丽,雕梁画栋,四周挂满红绸。瞧着喜庆,但又因为没有人群的喧闹,而显得冷清。
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看过。
她搜索脑中的记忆,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了。这是她梦里见到过的那个宫殿,现在正前方台阶上的宝座,原本坐着个带着冠冕的皇帝。
解秋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和她成亲?如果她想得没错,这地方对于解秋而言,记忆应该并不美好。
作为一个被观赏的玩意抬上来,任人打量评价,甚至会有些带着厌恶恶心的目光投射在身上。
许南垂下头,眼中的兴味尽数消失。她朝空旷的大殿喊了声,“解秋。”
“许南,我在这。”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她转身一看,盖着盖头的解秋正站在她身后。
他也穿着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同样绣着柿蒂纹,拦腰束以红带,勾勒出紧致的腰身。
盖头上的流苏随着解秋的步伐晃动,带着十足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