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许大人!”门外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
“你在这再坐会,我出去看看有什么事。”她立即起身,三步并成两步走。
门一打开,来人是城东卖包子的石大爹。
“出什么事了?”许南瞧见他有些意外,这会生意应该还不错,怎么跑她这来了。
“许大人,方才在你门前闹事的那人被带到官府去了,想来她们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听她们落脚的客栈里头人说啊,要绑人什么的。我瞧着她们人高马大的,穿着不俗,你这几日小心些。”
许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什么人啊。她都没报官自己整进官府里去了,也是没谁了。
“有劳你跑来跟我说一声,耽误了生意。我会小心的,你快些回去忙吧。”
把人送走,许南原本复杂的心情也终于是平复了下来。在院子里走动了会,才再次推开房门。
解秋脸上的裂痕消失不见,现在在她面前的是熟悉的脸。她沉默着坐到床对面的椅子上,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南,你有新的可以成亲的人了吗?”解秋站起身,脚步踉跄跑到她身旁,抱着她的小腿仰头看她。
解秋发现每当他做出这样的姿态,许南就会对他柔和一些。
“没有。”许南垂眸回答道。
“那你可以等等我吗?很快,我很快就可以离开那个瓶子。”他话语里全是哀求。
“既然你还没离开瓶子,那你现在来这干什么?”
“许南我不是故意的,我睡了一觉,突然被唤醒。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我我很想看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了,离开吧。”
许南冷漠的话语,让解秋突然紧闭双眼。脸上开始浮现一道道裂痕,这裂痕不同于此前她看到的血痕,反倒像是瓷器破碎后粘合的裂纹。
眼前的场景开始撕裂,许南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自觉闭上眼睛。
“小许,小许!你怎么不出声,是不是又睡了?你别偷懒了,耽误了事,当心管事给你一鞭子。”身旁的人推搡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许南睁开眼,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因为这里的空气稀薄,许南觉得有些闷热。
她面前的那根蜡烛,因为缺乏氧气,似乎快要灭了。头顶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以及喝彩声、怪叫声。
“走,可以把绳子松了。”身旁的人再次开口。
许南不明所以,但还是弯腰跟着身边的人走到蜡烛那,将一旁绑紧的绳子缓缓松开。
光从细缝中透出,地上出现给红色的光圈。上头有东西降下来,许南仰着头,很快眼前出现个四只手,浑身肿胀的男人。
她眼睛立即闭上,手将绳子牢牢抓紧。
男人下来后,拖着肿胀的身体走了出去,许南与一起做事的女人跟了出去。
出了一扇小门是个后院,男人躺在了一旁的推车上。许南明白了,她接下来要把人推回去。
半路上突然有个人追上来,语气很急,“伍白,你俩动作快点,快把这玩意送回去,抓紧时间去运那瓶子。前头的螃蟹出问题了,那东西要先送到台子那去。”
许南听到她的话,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推车上躺着的人。这人四只手发红,这会还散发着热气,似乎刚刚在台上把手伸进什么滚烫的东西里了。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躺在木板上静静看着繁星璀璨的夜空。推车很急,一路上难免磕磕碰碰,但对方始终一言不发。
“下去吧,到了,别耽误功夫,要不赶趟了。”伍白催促着,没等人站稳就拉着许南急匆匆推着车离开。
两人来到这一排房间的最里头,这时伍白神色有些怪异,轻轻推了推她,“小许,你去推开房门,把人弄出来,我搬那瓶子。”
许南有种预感,这里面的人就是解秋。她也没管对方为什么不害怕刚才那个四只手的,反而害怕解秋。
径直上了台阶,许南推开房门。
房屋中央摆着一个熟悉的灯笼瓶,瓶口处没有脑袋,这让解秋松了口气。然后眼神一转,目光对上了床榻上那双因为灯光昏暗,而显得阴沉的眼睛。
解秋脸上满是深可见骨的划痕,血红的肉往外翻,但奇怪的是,这么深的伤口却没有出血。这个季节,他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黑被子,只露出个头在外面。
“小许,动作快点。”伍白一眼都没往床上看,自顾自地搬走正中央的灯笼瓶。
许南的脚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在身后不停的催促下,缓缓走向床边。
床上那双眼睛盯着她,突然开口,“你是妖怪吗?你抢了这具身体?”
她停在床边,自上而下仔细看着解秋,开口说了来到这的第一句话,“不是,我是人。可能是暂时借用一下,没抢。”
解秋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竟然侧过脸,躲开她的眼神。
“我得把你送过去,不然待会没准会被打死。”解秋没有回答,许南难道有礼貌地说了句,“冒犯了。”
被子被掀开,解秋身上穿着黑色的里衣。她一眼便看出他身上的不对劲,手脚的状态很诡异。
许南咬紧后槽牙,弯腰将人一把抱起,走到柜子前拿了件外衣把人裹住。
外头心急如焚的人瞧见许南抱着人出来,眼睛一下子瞪大,“小许,你在干什么!不、不、不是有推椅吗?你、你为什么”再看到解秋那张脸后,声音陡然小了下去。
“抱出来。对了,面具!面具没带上。”说着跑进屋里拿了面具,递给许南,示意她给解秋盖上。
两人推着车,在解秋上场前赶到,按她伍白的意思,两人免了一顿鞭子。
许南再次坐在台子下方狭小的空间内,等待上面的一切结束。解秋上台的时间比其他人都久,上去时人是单独的,下来时人在瓶子里。
耳边听不到那些兴奋的叫喊声,她拉着绳子对上解秋的眼神,居然觉得眼睛好酸。
这个狭小的地方,红光只照在解秋的头顶,而她则隐匿在黑暗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
解秋却缩了缩头,语气迟疑,“你的眼睛流水了。”
“是的,我刚刚喝多水了才会这样。”
第16章 进京面圣
晚风吹拂,驱散了一半空气中的闷热。后院养了各种各样的花,种花的人像是要把这打造成人间乐园。
许南额头冒出细汗,感觉后背已经被渗出的汗水打湿,风一吹过竟然感受到了一些凉意。
“小许,你动作可得小心点,别把这瓶子砸碎了。”
她点点头,两个人合力将瓶子搬进房中。但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要怎么从这瓶子里出来?
“把瓶子放倒,我们走吧。”
许南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看了眼带着面具没有任何动作的解秋,“你能自己出来?”
解秋点头。
她也没再说话,将瓶子放倒后,便跟着伍白离开。回到杂役的院子,许南躺在硬得人后背疼的床上,身上盖着的被子里头的被芯结成一团团,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被子推到一边,许南还在疑惑在这过了这么久,为什么她还没回到现实。难道要睡一觉?可从来没这样过啊,不应该眼睛一闭一睁,场景就转换了吗?
但是这次与前几次都不同,她不再是个旁观者,而是成为解秋过去记忆里真实的人。
她为什么会回到解秋的过去,已经发生的过去会不会因为她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出现而产生新的、不可预料的变化?
许南脑子里左思右想,最终昏睡过去。
“小许!快些起来,外头来人了,出大事了。”耳边响起急切的呼喊。
许南被粗暴地摇醒,木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动静。她一睁开眼,面前便是昨晚一起推车的伍白。
她朝窗户看了眼,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现在时辰应该还早。
“出什么事了?”她揉着额角,轻声问道。
“外头来了一帮人,凶神恶煞的,把管事一把拖到了前院,你过去看看是怎么个事。你来这满打满算也有三日了,虽说不言不语的,但昨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胆子大得很。”
她起身半靠在床头,“这院中胆子大的多了去了,怎么就叫我一人去看看?伍白,软柿子可不是这样捏的。再说了这些人是何方神圣我都不知,贸然过去要是冲撞了什么人,没了命可如何是好。”
“这你这不是无母无父,又未娶亲,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都有女儿要养。”
许南本来就因为还在这心情有些不利爽,这会还要被当枪使,便直截了当回绝,“我不去,谁好奇谁自个去瞧。”
说完直接躺平,侧身背对伍白。
“这今日可是发工钱的日子,那管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这工钱可怎么办啊?”伍白还在背后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