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成婚七年,如今已二十又五。
温青绣了很久,肩膀开始酸痛才停下手,轻轻转头动动肩颈的间隙,他瞧见了一身藏青色袍衫的许南。
“妻主!”温青当即放下手中的绣品,将妥帖的衣服再三整理,脚步飞快地走到门后。但在要开门之际,又刻意放缓步伐,端庄地朝许南走去。
在距离许南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温青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将眉眼的疏离淡漠冲散几分。
“妻主,怎地这个时辰回来了?”温青声线清凌,在这闷热的下午听着如同切身感受到冷泉坠落石壁,带来的几分凉意。
许南回了个微笑,但因为总是以严肃的面目示人,这个笑显得有些僵硬勉强。
“今日无事,便回来了。”许南上前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就要往房中走。
但温青却站在原地,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竹心。
“妻主,真是巧,竹心回府居然能与你撞上。”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哦,不是刚才撞上的。方才在大街上,我瞧见了他,便与他一同回来了。”
温青脸上的微笑微不可察地顿了下,“那便更巧了。”
“先进房里,我有话要与你说。”许南目光看向前方,并未注意温青的神色变化。
房门被关上,她把温青带到桌边,将手里的药包放在桌上。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种东西?是药三分毒,一切顺其自然便好。温青,不必强求的。”
温青眉眼低垂,端正地坐在凳子上,静静看着桌上的药包,“妻主方才是在医馆瞧见竹心的吗?”
“是的,没错。你说这干嘛,我们现在在说喝药的事。要不是我瞧见他进医馆,追问下得知此事,你要喝到什么时候?”
许南坐到他身旁,“孩子迟早会有的,你没必要喝这些东西。”
“可是别人现在就有。”温青还是低着头。
“那和我们有何干系?”
“是我的问题,我不能有孩子。”温青继续道。
许南审讯过很多犯人,常以口舌劝服顽固不化的人将一切交代清楚。但这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难道接下来要争论谁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
她止住话头,转而开始说起其他的,“天气这般热,在房中怎么还穿得如此严实?”
温青身上层层长衫包裹住身体,除了晚上在床上,许南从来没见过他脸手以外的皮肤裸露在外。这样毒辣的日头,他领子都要高到把脖颈遮住。
温青抬起头,仰视许南,抬手开始将外衣脱下。
“算了算了,这么多年也没事,不脱也无妨。”说到这还补了一句,“晚上再脱。”
许南把他的衣服合拢,信步走到窗边的书桌,拿起温青正在绣的东西。
“绣了这么多年,你这鹤绣得越来越逼真了,只是在这布上,我都觉得下一刻它要振翅高飞了。”
她半靠在书桌旁,“但以后能不能给我的衣服换个花样,比如绣几支青竹?”
温青在她走到书桌旁后,也立即跟着走了过去。
“妻主,不喜欢这鹤了吗?”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日子久了,想换个新鲜花样。”许南语气很是无所谓。
“那我偶尔绣竹,经常绣鹤可以吗?”
许南挑眉,“你爱绣就绣吧。”整得她好像要剥夺他的什么东西一样。
她手一揽,把人抱到跟前,捏起他的手仔细打量,“手不累吗?”
说着手一路摸上眼角,身体一转把人放在桌上,“别把眼睛熬坏了,偶尔也出去走走,别老呆在家里。”但很快想到最近的命案,立即改口。
“过段日子再说吧,最近京城不太平。我多叫些人守着这院子,别出事了。”
温青那张清冷的脸染上些红晕,唇微微张开,“我不要其他人靠近我们的地方,妻主,我不会有事的。”
许南头埋在他肩颈处,温青衣服被剥开,白皙的肩头上有些微红。
“你每日呆在这院子,除了晚上动一动,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这叫不会有事?”许南语气一重,脸上表情无意识变得严肃。
温青还想说什么,但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主君,太爷请您一同用晚膳,说是有话对您说。”
许南转头看向窗外,还早远不到用晚膳的时辰。
“知道了,我稍后便来。”她直起身,将温青重新包裹严实。
“收拾一下,去父亲那用膳。”她抬眼看了看温青的脸,下一刻立即蹙眉。
“你怎么了,脸色发白,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妻主,可不可以今天不去,不去父亲那用膳?”
作者有话要说:
许南说的:给衣服换个新鲜的样式,随便绣个竹子什么的。
温青听到的:黄脸公,我看腻你了,我要找个新男人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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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双面夫郎
许南不明所以,“你若身体不适便歇息吧,我一人去父亲那即可。”
她换了身衣服便打算往东院去,临出门前温青从里间快步走出,“妻主,我随你一道去。”
许南脚步一顿,回头仔细打量温青,内心腹诽,她的夫郎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但是认真观察,也没发现哪里不对,还是那副温柔清隽的可人模样。
见许南从上而下地打量他,温青轻挺腰身,柔声问道:“妻主,青可是有哪里不妥?”
她摇摇头,“无事,走吧,莫让父亲久等。”
许南母亲当年在官场受到排挤打压,一朝失势狼狈回到宜阳。日子非但没有变好,还遭家中姊妹轻视嘲笑,最后抑郁而终。
她被父亲含辛茹苦养大,一路考学走到今天。对她来说,许父排在她心里的第一位。
温青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去往东院的这条路他走得格外艰难。许父已经提过很多次了,是他没用迟迟不能让妻主有孩子。
许南停下脚步,无奈回头看着她身后的温青,“到底怎么了?你抖什么,若是不舒服便请大夫来瞧瞧。”
她语气变得不耐,“你往日从不这样,最近为何这副姿态?”但眼睛瞧见他毫无血色的脸,语气又缓下来。
“竹心,带你家主子回去,请大夫来把把脉。”
温青小步上前,身体靠着她的手臂,嘴角扯出一抹笑,“没事的,妻主。”
懒得再说,许南觉得自己是个懂得尊重他人的好女人,遂放弃劝说。
两人很快走到东院,跨过门槛,许南一眼便瞧见了许父那张笑得合不拢嘴的脸。
“爹,可是有什么喜事,怎么高兴成这样?”许南牵着温青,走到饭桌前。
“南儿,你可算来了,你瞧瞧可还记得你这表弟?他小时候最喜粘着你,可还记得?”许父将一旁站着的男子往她跟前推。
许南却先回头看了眼温青,果然冷着一张脸,往日的招牌微笑也不见了踪迹。
她了然,“不记得了,没什么印象。”
“爹,快些命人上菜吧,再迟些你女儿可要饿死了。”
转移话题的招数果然很好用,许父一听哪得了,不管什么事哪有女儿重要,当即吩咐下人上菜。
四个人围坐在桌上,许父两旁坐着许南和那表弟,温青则坐在她身旁。
许父在对她进行照例的嘘寒问暖后,话题又回到表弟身上。
“你姨母不久后便会被调回京城,京城这些公子个顶个的复杂,你带着你表弟适应适应。”
“爹,你这话!”温青就是京城贵公子啊,哪有当着儿婿的面,直接这么说的。
她拍了拍温青的手,示意他别放在心上,“再说了,表弟一个男子,那也该是青青带他适应。我这每日忙着公务,哪有空?”
许父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些不愉快,“你这夫郎一等一的清贵,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带你表弟长长见识。”
这还是许南第一次从许父口中听到他对温青的不满,一时有些语塞。
这样的时刻,表弟开口了,“舅舅,表姐说的对,还是公务最为重要。”
许父表示很欣慰,“还是你懂事。”
许南这时才将目光放到这位表弟身上,看到对方那张脸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那是一张世俗意义上漂亮的脸,眼眸水润,带着浑然天成的潋滟魅惑。但尚且稚嫩的面容,让这份魅惑添上些纯净。
手背被人捏住,许南回神转头。温青挤出丝微笑,“妻主,快些用膳,怕待会凉了。”
这菜刚上桌,应该没那么容易凉吧。
“哈哈,南儿先用膳吧,有话待会再说。”许父对刚才许南的愣神表示满意,十分愉悦地给表弟夹了菜。
一顿饭结束,许父就没怎么搭理温青,甚至对于温青的示好视而不见。
许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前两人相处得很不错啊。她几个月前,被皇帝提拔为刑部侍郎,忙起来没留意两人,怎么现在关系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