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我知道你听见了,我是有意的,无非是想要试探你。你愿意将我带来此地,又以如此毫无防备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许南顿了下,“你真傻,温青。”
竟然真的自愿去死,没有丝毫反抗。
下一瞬水中的藤曼缠上许南,将她拉入水中。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间,泡在血水之中,让她开始干呕。
温青紧紧抱住她,两人的衣物凭空消失,连同许南袖中的琉璃盏,但随后整齐地出现在岸边。
“最后一次,最后再抱抱我,占有我。”
潭中的巨石抵在许南身后,细腻的肌肤贴着她,痛苦又欢悦的喘息声就在许南耳畔响起。
温青仰着脖子,水滴顺着脸颊流入潭水之中。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他们。”他喘息着吐出几个字。
“我不想,我控制不了。”
“别害怕我。”
湿透的发丝贴着面,他沉溺其中,又努力抽出些思绪向许南一遍遍解释,恳求她别害怕他。
潭水的涟漪逐渐平息,许南原本靠着巨石平复呼吸,下一刻她移到岸边,衣服妥帖的穿在身上。
一旁的琉璃盏在无人接触的情况下,被投入潭中。蓝火极其特殊,遇水竟然未灭,反而呈现燎原之势。潭水成为了助燃之物,火焰攀升。
温青被包裹在熊熊大火之中,变为苍鹤,引颈长鸣。
最常出现在她衣物上的鹤,此刻淹没在火海中。它的翅膀无意识张开,却克服本能没有振翅逃走。
一根羽毛朝许南飞来,带着她离开这片火海。
“抱歉。”许南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
温青死了,“温青”还活着。
温母离世后半年,许大人的夫郎与其和离,二嫁南边一皇商,日子美满。
许大人官运亨通,年纪轻轻官拜二品。
京城百姓对于许南的情感动向津津乐道,对于她没有孩子这件事更是格外关注。
“温青”随妻主南下过后,走在路上都会有男子给她暗送秋波。
许南冷漠拒绝,表示从今往后要断情绝爱。一年后,苦等许南的表弟嫁了人,许父深受刺激,不停催促许南娶续弦,甚至到了疯魔的地步。
“这是你的孩子,与你幼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南看向许父抱在怀中的尚在襁褓的孩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快去请大夫!”这是疯了,不许得看大夫了。
她从许父怀中一把夺过孩子,这怎么看得出想谁?
“爹,你从哪偷来的孩子?我知道你着急,但这是不行的,孩子母父那得多着急。”
她觉得明天一早她就要被御史参一本,纵容其父偷孩子。
“我没偷,孩子放在府门外。”许父递给许南一张纸条,“儿啊,你看,上头写了,这是你的女儿。”
许南视线一顿,这字迹。
“我知道了,不是偷的就好,你喜欢以后就当孙女养着吧。”
她把孩子还给许父,大步往外走。
京郊,许南勒紧缰绳,目光牢牢锁着站在树下的那抹身影。
“温青,你还活着?”
“妻主,这是我们初遇之地。”温青看向眼前的空地,“时过一年,我本以为你早已和真的温青喜结连理。昔年,那和尚告诉我你和他是命定姻缘。”
“我变成他,想替代他,但又不想你真的把我当成他。我每日都在害怕,害怕你知晓真相后弃我而去。”
他痛苦的神情展露在许南眼前,终于开口将那些年的矛盾与恐惧一一诉说。
“我做了错事,只要你说我就愿意偿命。可我舍不得,我还没来得及见到你白发苍苍的模样。”
“我有了你的孩子了,我凭借她在浔水复生,我如今只是个凡人,不会再杀人。我不会打扰你,我只是想远远看着。”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马上的许南任何的表情。
“我赶到这,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在这等我。”许南轻叹。
“孩子很可爱,很像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她朝树下的人伸出手。
“那日,我朝你道了歉,这一切也不单只是你的错。”
“我听到了,妻主。”
温青的手稳稳放入她的掌心,“没关系。”
第33章 采莲男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高亢的女声在田野上响起,“许南,你快看,此诗当真是应景。”
猛烈的阳光让许南睁不开眼,她靠在牛车的木杆上,费力往女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静静漂浮着碧色的荷叶,它们紧密地凑在一起,相互侵占彼此的位置。挺立的荷花拔出一头,随着微风微微晃动,像是柔美的少年。
翠绿一片,许南不耐烦地闭眼,“哪有芙蓉少男,都是绿油油一片。”
“还有,我说租辆马车你非不肯,这太阳这么毒,简直要把我晒晕死过去。”
“许南,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哪来的银子租马车?有牛车就很不错了,不然只能走进陵城。你还挑三拣四的,我们为什么没银子你心里没点数?”
许南合上手中的折扇,“我不是把我的私房钱给你了吗?足足二百两!你跟我说没银子?姚子闻,你耍我呢?”
“还不是你说要不靠母父自己闯一闯,那二百两你娘收走了。这租牛车的钱都是我自掏腰包,等回江城,你得把钱还我。”
“不是我说你,我俩在江城混得好好的,你发什么疯要跑到陵城来证明自己?你这样,害得我娘也逼着我来,我被你害惨了。”
姚子闻压低帽檐,遮住刺眼的阳光,嘴里不停抱怨着。
牛车缓慢地向前行驶着,许南微眯着眼终于看清了荷叶中那条小船上的人。
“我娘看不下去我成日在江城混,要逼我成婚。但江城哪有温柔可人的公子肯嫁给我,愿意嫁的都是些悍夫,我就是找借口来陵城躲一躲。”
“这地方没人认识我,没准还能找到心仪的公子。”许南挥动着扇子,目光落在湖中那条船上。
船上的两人起了争执,其中那个嫩绿衣裳的男子动手推了对面褐色粗衣的男子。隔着宽大的荷叶,许南没看清两人接下来的动作。
“有人落水了!是乔月,快来救人,他不会凫水。”
船剧烈晃动,许南这下看清了,落水的是嫩绿衣裳的男子。
荷叶中划出一条条小船,有人跳入湖中将绿衣男子捞了上去。一群人上了岸,呛了水的男子手指向刚上岸的褐衣男子,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众人似乎开始谴责褐衣男子。
姚子闻顺着许南的目光看向那群人,“反正也不急着进城,要不要去瞧瞧?这刚到陵城外就有热闹看,想来在这不会太无聊。”
两人下了牛车,往那群人走去。
“我二人途径此处,正要进城。瞧见有人落了水,不知是否需要帮助?”
姚子闻将袖子的褶皱抚平,慢悠悠晃着与衣服同色系的蓝扇,脸上收起了方才抱怨的嘴脸,乍看上去就是个风度翩翩的女郎。
躺在草地上浑身湿透的男子视线隐晦地扫过姚子闻,随后手握拳放在嘴边,剧烈咳嗽起来。
“小月,你这是怎么了?”扶着乔月的中年男子眉头皱起。
“二伯,我脑袋疼,好晕,我被乔虞推下水,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
他声音轻柔,长得也是一副清纯小白花的模样,说这话丝毫不会让人怀疑。
被叫作二伯的男子闻言立即推了把一旁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的褐衣男子,“你个小兔崽子,小月要是出了事,你看大姐不把你打死,到时候你爹都救不了你。”
“我没推他。”闷闷的声音响起。
“你的意思是,好端端的小月自己掉进湖里了?小月平日里就乖,他还能乱说不成?”
高声的谩骂持续了会,中年男子也没管乔月现在的情况,只顾宣泄自己的情绪。
姚子闻的视线从一靠近就落在乔月身上,眼里满是兴味。
许南站在姚子闻身后,手捅了捅她,低声道:“别看了,没人搭理你,走吧。”
姚子闻侧头,语气轻佻,“你怎么忍心将这样无助的弱男子留在这?他方才可是被推下了水,现在肯定十分害怕惊惶。”
许南是一点没看出来这男的哪里害怕,脸上的幸灾乐祸都快藏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与姚子闻并排站着,“这位公子既然头晕,我们可顺道送他去医馆瞧瞧。耽误下去,怕是待会就好了。”
乔月的目光移向许南,看了眼她身上挂着的白玉,又开始咳了起来。
“对啊,谁知道水里有什么毒虫,头疼不止还是得抓紧看看。我们的、额、车就不远处。”姚子闻接话道。
这二伯终于停止谩骂,他仔细观察两人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眼“柔弱”的乔月。眼睛一转,朝两人鞠躬道:“两位好心人,那就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