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同寻常的美味,许南觉得自己第一天吃这道菜,好吃得不像话。等所有碗盘都空了后,她喝了杯水,开始发话。
“好了,你的赔礼我很满意,你可以走了。”
第77章 人不人,鬼不鬼
李朝被“轰”走了。
许南出于女子风度,把人送到了村口。
“我就送到这了,你自个回渡关吧。”她右手叉腰,抬抬下巴示意李朝快离开。
“你从东路走,那平日来来往往的马车多,你幸运的话还能搭上,要是遇到什么事吼一嗓子也能有人来救。”许南多嘴叮嘱了几句,随后就要转身回家。
一转身就看到两人不远处站着个肉团,看样子正在观察她两。
许南警惕起来,不动声色靠近李朝。
“南姐姐,你要送他走了吗?他是你什么人?”熟悉的称呼,许南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
“这是我一远方表亲。”她胡诌道。
“不知道这哥哥怎么称呼?”肉团朝许南走来,停在她几步远的地方。
“他马上就要归家,你不用知道他名姓。”许南双手背在身后,朝身后的李朝摆摆手,意思是快走吧。
李朝大部分时候是听不懂人话的,眼下是连手势都看不懂。
“我走不走。”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攻击性,“关你什么事,你姐收了银子,你要离许南远点。”
许南转头去看李朝脸上的表情,好的,面色如常。搞不懂他为什么对着一团看不清相貌的肉发难,而且还那么直抓重点,和平常三棍打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姜书语气急切,“南姐姐,我不知道我姐会收下银子,我会让她把银子还给那公子的。南姐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
许南一听立即打断,“姜书!我过去到现在都只是把你当作弟弟,从来没说过要……”
许南的话也被打断,姜书将音量拔高,“南姐姐,不要说了!”撂下这句话,姜书就咚咚咚跑远了。
啊!啊!人和肉团是没有结果的啊!许南有些崩溃,她实在是有些害怕太过执着的人。
两人这场戏被李朝尽收眼底,他手握成拳暗暗攥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说出那番话,他不能控制自己了,嘴巴自己会讲话。
“唉~”许南肩膀垮了下去,抬起沉重的腿往家里走,走出十几步路后,才想起还有李朝。
“你快走吧,趁如今天色还早。若是天黑了再离开,我可不敢保证你像上次那样幸运。”许南说完那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院子,她先是往村口那条路看了会,确定李朝没再跟回来,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按照李朝执拗的德行,会默不作声跟着她。还好李朝还有点自尊心,她都这么赶了,还不走就说不去了。
心满意足回到房中,不再没日没夜温书,许南觉得消耗小了很多,吃了午后那一顿到了晚上也不见饿。
晚上,她点了根蜡烛,坐在案桌前数家里的铜板。拢共还剩替人抄书得到的五百文,省着点够她活一个月了。把铜板分成五份藏在房里,才把压箱底的盒子拿出来。
一打开里头放着五两银子,这是之前她存着用来进京赶考用的。反正还有一年北狄就会杀进来,五两银子能让她活得滋润。
银子仔仔细细数了数,把家里值钱的物件都拿出来,一一摆好。第二日许南进城把能当的东西都当掉,拿着新到手的二两银子在景城四处采买。
接下来的十日,许南不是吃就是睡,偶尔来了兴致便出门走走,上山眺望京城。她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行为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十里八乡最用功、最有前途的后生堕落了。
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到许南家中,开始苦口婆心劝导她,但她不管说什么,许南都好好好,我懂我懂,但就是不改变。
家里来了好几波人,许南烦不胜烦。她总不能说,一年后我们都要被当成瓜果砍死,用功就是在浪费生命。经验告诉她,要是这话一说出口,她就会被当成鬼上身,然后一碗偏方送她离开。
许南还没想到好说辞,热心肠的村里人就想到了好办法。
“许南啊,你再这样下去不行啊。你从小就聪明,是你们老许家的骄傲,也是我们边村的骄傲。你家里没了人,我们从小看着你长大,不能不管你。”
“所以我们做主,替你说门亲事。娶了夫郎,生了孩子,人就知道上进了。”
许南被这话震得瞳孔紧缩,要她和不明肉团滚在一起不如直接杀了她。被吓到的许南当即表态,“婶子们,我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这些日子就是有些累了,总想着天下人才济济,一比我也很难被看到,又没有好出身,一时想不开。”
“但这几日见你们关心我,替我操劳,我也想通了。我会继续用功,争取光耀门楣。”许南作出痛改前非的模样,真挚动人的演技赢得在座各位的认可。
“我看小南就是家里没人洗衣做饭,自个要温书,饿了也没口热饭。”
“对,对!家里还是得有男人,女人总不好干这些杂活。小南啊,我看你年纪也到了,也该娶夫了。”
“你看上谁,我们替你做主去说亲。”
几个人七嘴八舌,眼看着就要替她定好人选。许南急得不行,“婶子,我不急,我答应祖母说是等会试得了好成绩再说亲。她得守着和她老人家的诺言,不然天朝神会降罚的。”
她直接搬出她祖母和边关信奉的天朝神,想让她们知难而退。果不其然,她搬出孝道和神道,婶子们就脸上都露出理解的神情。
把人送走后,许南身心俱疲,但好歹提着的心放下了。不过她还是放心得太早,因为村头村尾不知为什么都开始传她要相看男子,准备议亲。
原本沉寂的姜书开始在她跟前频繁活跃,不管许南怎么拒绝,对方都像是听不懂。她干脆不管什么时辰都把院门锁上,才勉强抵挡住对方的热情。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许南收到了封信,来自景城沉府。
信中问她考虑得如何,何时进城,可是有什么顾虑等等。许南没有回信,只当是没瞧见,继续懒散地瘫倒在椅子上。
沉砚眼下估计已经和阿贤赦暗生情愫,阿贤赦失去所有记忆,只一心扑在沉砚身上,这样的间隙能想到她令许南有些意外。
但许南也没太在意,她也不想和沉砚再牵扯过多,会被气死。
“砰——”屋外一声巨响,思绪放空的许南被吓得一激灵。
“谁在外面?”她起身,从窗户处探出头瞧,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倒在地上,头发披散在地,脸背着窗户。身体旁边是被蛮力撞到的院门,方才的动静就是门板倒地的声响。
“李朝,你在干什么!你没事撞我家院门干嘛?”她气冲冲跑出去,在李朝身旁站立,双手紧握,对他怒目而视。
见李朝背着她躺着不回应她,抬腿踢了脚他的后背,结果蒲履沾满鲜血。她一顿,当即蹲下身把人转过来。
皮肤渗出血丝,整张脸被染成红色,紧闭的双眼也缓缓流出两行血泪。方才躺倒的地方泥土已经沾满血,许南也满手鲜血。
怎么会变成这样?李朝衣物完好,身上没有刀伤,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南眼前发黑,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恐慌。她和李朝都是沉砚执念里不寻常的存在,李朝如今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那她之后不会也这样吧?这看上去也太痛苦了。
“李朝你怎么样,可否听见我说话吗?”她轻声呼喊,但李朝毫无反应。
她跑回屋里换了身旧衣服,打盆水去擦拭他脸上渗出的血丝。擦干净后倒是没再渗出新的,她呼出口气,把李朝抱去偏屋。
将人放置在地,脱掉他的外衣,里面白色的衣物早成了血红色。许南极为坦然地擦他的身子,帮他穿上她小了的衣服,最后把人弄到床上盖上薄被。
随后又将偏屋地面以及院子打扫干净,院门被她用布条固定好,看着一切恢复原样,心中产生的兔死狐悲之感才微微消散些。
哎,真可怜的李朝,流那么多血会不会死在她的屋子里。
许南站在床边,手指放在他鼻下,感受到微弱的气流后收回手。一直垂着的眼眸往上移,直直对上黑白分明的眼眸。
“你出什么事了?”许南坐在床边,低声问。
“我怎么在这?”李朝的声音一同响起。
“你问我我去问鬼,你自己上门撞倒我家院门,你该问你自己才对。”许南声音很轻。
“你一身血出现,要是别人看到没准会被吓晕过去。你刚才那副模样,会被当成妖怪的。”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李朝扇动的睫毛上,专注又带着柔意。
李朝侧过脸,“别人不会看到。”
许南没回话,屋内一片沉默。李朝慢慢转过脸来看许南,视线交织缠绕,透出不同寻常的味道。